在太后醬骨頭那,那個給我們上菜的服務員就是個禿頭。
我那個時候就想起來了。
這修行到元神出竅程度的人,也都有一個特點。
那就是頭頂上必然有一處頭皮,寸草不生。
爲什麼?
因爲元神出竅,必須是從頭頂出。
沒有頭髮,才能順暢。
之前看見的那幾個禿頭,要麼是全禿,要麼是斑禿——可都是被迫禿,只有這個是主動禿,不是他是誰。
程星河有點半信半疑:“不過,都成了仙了,還在這破地方讓流氓欺負,他圖什麼?”
人各有志,問問就知道了。
而且,千眼玄武說我跟他是老相識?
在什麼地方相識的呢?一點印象也沒有,真龍骨也沒什麼反應。
我進了屋,斑禿一看來人了,連忙招呼着讓我隨便看,我搖搖頭:“我不是來看東西的。”
斑禿一愣:“那你是……”
“是來找你的,”我對他一笑:“您是萬盆仙吧?”
斑禿眨巴了眨巴眼睛,露出了一個茫然失措的表情:“誰?”
老亓忍不住低聲說道:“你不會認錯人了吧?”
斑禿跟着應聲:“是啊,這位爺您肯定認錯人了。”
我盯着他:“我是來找你幫忙,長真龍骨的——你認識我。”
斑禿細細端詳了我半天,把手搖的跟電扇似得:“您真弄錯了,什麼萬盆百盆的——您要買瓷盆,我這還真有幾個,其他我是真不知道!”
沒想到,好不容易找來,他不認。
誰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我一尋思,就說道:“可能真是我找錯了。”
斑禿瞬間露出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噯!”
可他話沒說完,我就指着旁邊說道:“我這幾天先住在這,你什麼時候想起來了,上那找我。”
那地方有老亓的店面。
斑禿的眼神凝固了一下:“不會不會,我從來不給人添麻煩。”
“話別說這麼早。”
我擺了擺手就出來了。。
老亓有些失望:“就這?你問他還問不出來,等他主動找你,不就更難了嗎?”
“你放心吧。”我答道:“那位萬盆仙人中一股子黑氣往上冒,人中主壽,禍起人中,肯定是性命之憂,那個色氣來的很急,三天之內必發,除了去找我,他沒別的選擇。”
老亓還有點擔心,白藿香說道:“放心吧,他不會弄錯。”
“爲什麼?這人非聖賢……”
“就爲,他是李北斗。”
白藿香一向,比相信自己還相信我。
看來那位萬盆仙,是要大隱於市啊。
到了老亓的店面,那是崇慶堂一個分店,夥計很熱情的招待我們,泡上了一壺滾燙的金駿眉:“您上九斛軒找那個怪人去了?碰了一鼻子灰吧?”
“你跟那個怪人很熟?”
夥計點了點頭:“他在龍鳳橋,也算有這麼一號。”
是出了名的怪。
跟老亓說的一樣,這人除了從來不跟人交往,還有幾個怪處。
一來,他一直孤身一人,沒人見他出過店門——可他一直沒餓死。
二來,初一十五必定關門。
三來,一到了夜裡,鬼市開始在外面擺攤,他那緊鎖的門裡,老能聽見東西碰撞的聲音,還有說話的動靜,簡直觥籌交錯,跟個晚宴一樣。
有好事兒的去聽牆根,聽清楚了,讓人毛骨悚然,那聲音不停不休,叫着許多人的名字,可只有他自己的聲音。
你想,大半夜,一個人在院子裡搬東西,自言自語,叫誰不瘮得慌——他跟誰說話呢?
有人傳言,他八成被妖邪迷了心竅,說不定早就是個行屍走肉了,外帶他從不跟外人交往,天天是個與世隔絕疑神疑鬼的樣子,誰跟他說話都不會舒服,所以誰也不肯跟他說話。
人怪,打扮怪,說話怪,總覺得,不怎麼吉利。
“我們都覺得,他八成有社交恐懼症,可得了這種病,幹嘛還要開門做生意?反正沒人弄得懂。”
弄得懂,就不是怪人了。
程星河大大咧咧喝茶:“猜也別猜了,咱們今兒就去聽聽,看看怎麼個怪法。”
夥計一聽我們確實對斑禿感興趣,臉都白了:“您真去趟這個雷?跟他扯關係,犯不上啊!”
程星河擺了擺手:“爺天生就是個勇者,就愛玩大冒險。”
現在也沒別的事兒了,就等着吧。
等着的功夫——不如做個預知夢。
盤腿靠在了大椅子上,我閉上了眼睛。
我也有點感興趣,這個萬盆仙一身謎團,到底是怎麼來的。
面前開始逐漸有了色彩。
這是一個很深的庭院。
庭院很雅緻,到處都是綠色,可這個時候,我就聽見窗戶根下一聲巨響。
“咣!”
裡面一聲慘叫。
我立馬奔着裡面就過去了,見到斑禿倒在了地上,身體似乎僵硬了——還保持着打坐的姿勢。
死了?
一個東西落在了他腦袋旁邊。
顯然,是兇器。
我追過去一看,看清楚了這個凶氣是什麼,頓時就愣住了。
“啪”的一聲響,外面像是有人在放炮。
我睜開了眼睛。
天已經黑了,程星河他們全在門口伸着脖子往外看,程狗還抓着一把瓜子,看上去津津有味的。
這個場景,簡直跟過年的時候看外面舞龍舞獅似得。
我立馬追過去了:“出什麼事兒了?”
程星河立馬給了我半把瓜子:“要說你是個李柯南,真是一點錯沒有——到哪兒哪兒倒黴,你咒那個斑禿的,已經成真了。”
我看清楚了,也是一愣。
不少人圍在了斑禿的九斛軒門口,衝着裡面就叫罵:“你是個什麼東西,我們一清二楚!”
“邪魔外道,光知道害人——滾出龍鳳橋!”
那些人都是本地的商戶,一個個氣勢洶洶的,恨不得要把斑禿給殺了。
斑禿似乎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人都傻了,光知道搖手:“我不是,我沒有,我冤枉……”
我立馬問道:“這些人,都撞邪了?”
老亓轉臉盯着我:“你怎麼知道?”
簡單,那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淺黑色的氣。
這是兇邪之氣,跟厲鬼或者殘虐的靈物有關。
果然,其中一個人穿着個小豬佩奇的粉色褲衩,就在大街上哆嗦,我心說這人大晚上不睡覺耍牛忙還是怎麼着,那也不該穿這種花色。
那人臉白如紙,指着門臉就哆嗦着:“鬼,有鬼……”
原來那人也是個店老闆,專營玉器,今天睡覺早,迷迷糊糊的,就覺得有點冷,一睜眼,看見屋裡出現了一個女人,正在對着他吹氣。
那個女人披着長頭髮,看不見臉,穿着一身白,脖子上還掛着一條白布,吹的氣冰涼冰涼的,絕對不是活人能吹出來的!
這把那佩奇老闆給嚇的,當時就想叫喚出來,可沒成想,卻怎麼也叫喚不出來,身上只要是被那個女的吹過的地方,就跟被石頭壓了似得,根本就動不了。
而那個女的從腳到頭,給他吹完了之後,就伸手摸他,那手指甲又長又彎,還染着鳳仙花汁水,佩奇老闆的心臟都快嚇出來了,沒成想這個時候,佩奇老闆來了電話,他經常倒騰古董,手機鈴是雞叫——電話那麼一響,那女的一下就不見了。
他出來一喊,大家當然都不相信,認定他做惡夢了出來現眼,其他幾個老闆就笑,說看你熊的,這有啥好怕,不是天降豔福嗎?
還有人跟着湊熱鬧,說就是,只要膽子大,貞子放產假。
佩奇老闆呸了一聲,說你試試!
幾個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老闆互相一對眼,嬉笑着說你讓她來找我們!
個別老闆還算比較善良,就問是不是佩奇老闆得罪人了,人家嚇唬他啊?
佩奇老闆一聽,忽然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指着九斛軒就說——好像那個女的,是進了斑禿家門了。
他這麼一說,有幾個老闆一下也站出來了:“我們也看見了!”
原來,撞邪的不光佩奇老闆一個,剩下的也碰上了,但是嫌丟人沒好意思說,一聽佩奇老闆出來牽頭,全站出來了。
他們認定了九斛軒斑禿半夜弄的是歪門邪道,就是要害人的,這不是一起上門維權,非要九斛軒老闆出來給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