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是本地的一個風俗。
這地方的漁民,世世代代海上討生活,擱在以前,房子都不置,就住在船上,跟水上吉普賽人一樣。
而這種漁女不跟地上姑娘一樣,住在深門大院,不肯拋頭露面,她們平時就在船上打漁,要是家裡有適婚的男女青年,就會在船尾擺上一盆花,意思是我們家閨女(小子)還沒有人家。
有看着合心意的,就可以把船尾的花拿走,意思就是願意攀親。
人家一看你船上的兒女,嗯,也滿意,那把你花拿過來,事情就成了。
當然現在時代變了,社交工具也多了,大家崇尚邂逅偶遇,自由戀愛,不過也有姑娘小子弄這種傳統搞對象,覺得很浪漫。
蛤蟆鏡跟裡面一擡眼:“二妹娃和麻愣,就是這麼談上的。”
啞巴蘭十分神往,回頭就看白藿香:“藿香姐,你那藥草有開花的沒有?咱們也在船尾擺上一盆。”
白藿香一直拿着啞巴蘭當弟弟寵,這也不是大事兒,覺得好玩兒,就給了啞巴蘭一把萬年花。
這種花葉子極其肥厚,很像是多肉,是沙漠苦旱的地方生長出來的,不管幹巴成什麼樣,沾水立刻開花。
啞巴蘭伺弄好了擺在了船尾上,很得意。
後頭漁船那姑娘看見,噗嗤就笑了,牙齒很白,牙齦粉粉的,年輕而健康。
啞巴蘭喜的抓耳撓腮,還想說話,撲的一聲,船尾濺起了一片白浪,二妹娃加了速,把小漁船遠遠甩在了後頭。
啞巴蘭沒能跟人交換船尾花不說,還濺了一身水,氣的橫蹦,不過二妹娃是個姑娘,又是救“夫”心切,他也沒好意思說啥,氣咻咻就把花襯衫上的水給擰乾了——這花襯衫上面全是豹頭虎頭,他自己覺得挺有男人味,其實跟搞笑視頻裡的精神小夥沒差哪兒。
程星河打開了一包冷吃兔:“你在這放船尾花,紅姑娘知道嗎?”
啞巴蘭不聽還好,一聽嘆了口氣:“人家是靈骨童女,這輩子不結婚,哎,程狗,你現在能活到二十五了,你不想找個對象?”
“就哥這顏值身材,一擡小拇指,呼啦啦就是一大片。”
“你比打氣管子還能吹。”
說起來,江採菱和江採萍雖然也上船了,不過也沒上甲板上來,昨天開始江採菱面色就不善,也不知道昨天那氣消了沒有。
蛤蟆鏡則圍在了我身邊:“李先生,知道你懂風水,這大海也是水,你看出什麼來了沒有?”
剛纔我就約略看出來,這一片海域看上去風平浪靜,可一左一右,各有兩個大島,一個是圓的,一個是尖的,這叫“憋死龍”。
爲什麼叫這個?恰似哪吒的乾坤圈和火尖槍,對龍大不利!
風水可遠遠沒有舊水神宮——也就是興隆宮那麼好的,爲什麼河洛偏偏在這地方做自己的水神宮?
而且——水神大婚圖上,也選了這個地方?
哪兒哪兒都不大對勁兒。
過了一程水路,對講機裡傳來了聲音——是後船上的趙老教授他們來了消息:“到了!”
二妹娃知道,速度立刻就慢了下來。
不過,這地方可見度極高,根本沒有什麼水神島。
“七星,你看!”
程星河眼尖,指向了一個位置:“看見那沒有?”
看見了——那附近,有一塊冒出水面的石頭,附近飄着不少東西。
其實很多傳說是有道理的——比如說某某山不能上,有鬼,也未必是有鬼,倒是有沼氣沼澤之類,水域就更別提了,老人留下話,說某個水域莫要靠近,八成底下有暗礁,去了你就回不來了。
這地方,顯然底下也不太平,大船過去危險,而二妹娃已經停了船,放下了一個橡皮艇。
這種橡皮艇能在水淺的地方暢行無阻,二妹娃直接下去,就要上附近去找麻愣。
橡皮艇上能坐三個人,我和程狗也下去了。
程狗爲了以防萬一,戴着厚厚的救生衣,揣了一大把水靈芝,生怕船翻了。
二妹娃不言不語,劃的飛快,小船像是擦着水皮子掠過的一條飛魚,幾乎眼一花的功夫,就到了那個地方。
那附近飄着的東西,在明晃晃的日光下,亮的晃眼,好幾個海鳥圍着這地方叫,可能跟烏鴉一樣,喜歡發光的東西。
程狗伸手撈起來,是一面鏡子。
前面後面,鏤刻的都是精緻的花開富貴鵲紋——這也是新婚用的東西,新娘子陪嫁之一,懷裡抱着,辟邪的。
二妹娃也死死盯着這附近,像是想找到麻愣的蹤跡。
這是大海,留不下什麼線索,這地方,什麼都能吞。
我忽然想起來了安寧和大皮帽子。
他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要是這次能有機會,一定也得把他們給找回來。
不由自主捏了安寧的寄身符——把命託付給我的,其實往往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對他們不起。
程星河則不想這麼多,伸手下去,還想再撈出點其他玩意兒,可二妹娃盯着前頭,忽然搖起了槳,奔着前頭就衝,程星河重心一偏,差點沒一頭栽到了海里,我一把將他撈回來,就聽見大船上有人喊:“前面就是水神島啦!”
轉過臉,視線越過了礁石,赫然就看到了一片奇景。
這片水域的顏色,確實跟之前的那些不一樣。
電視上看見過這種介紹,科學解釋說,是鹽分密度之類的不一樣,所以無法交匯。
這一片,是極爲澄澈的深藍,宛如世上最大的寶石。
程星河也看直了眼:“難怪跟藍寶石叫海洋之心呢……”
這一片,也像是這一片海的心臟。
不過這地方一馬平川,根本就沒有什麼島嶼的痕跡。
二妹娃吸了口氣,忽然就把槳塞給了我。
我一愣:“你是……”
二妹娃一絲猶豫都沒有,翻身就下了水,利索的像是電影裡的美人魚!
程星河一愣:“她說下去就下去,商量都不帶商量的?”
趙老教授他們都看見了,全喊起來,讓二妹娃別衝動。
蛤蟆鏡尤其着急:“這會兒就下去,咱回去誰開船?”
我隱隱覺出來了——這一次,要是找不到麻愣,二妹娃怕是也不打算回去了。
我把槳轉給了程星河,含住避水珠,也下去了。
沉到了水裡,陽光從水面照射下來,美的讓人頭暈目眩,而二妹娃快的,已經成了一個小黑點。
我奔着二妹娃追了下去,一側臉,就看見海里,有一個挺大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