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
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而且動不動就下雪。不過雪依然下不大,一小會兒就化成水,流得滿地都是。葉莎就盼着天睛,因爲放假前說好了,天一睛,蘇眉和倪蔚佳就會來自己家做客。由於家離學校遠的緣故,做了這麼久的好朋友,她們還沒有來過自己家呢。
她們的家葉莎倒是都去過。蘇眉家最大,一百五十平方的大房子,客廳大到可以跳舞,餐廳裡坐兩桌沒有問題,光是衛生間就有三個,但就她和她媽媽住,到處顯得空空蕩蕩,怎麼看也少了點人氣。倪蔚佳家的房子也不算小,還是才裝潢過的,家裡一切現代化,最吸引人的是電視機,有半面牆那麼大,倪蔚佳要是唱起卡拉OK來絕對過癮。比較起來,葉莎家的房子又小又舊,但葉莎覺得自己的家是最有特色的,他們這一帶的房子都被列爲國家重點保護的文物了,不僅國內的遊客會來,還常常有外國朋友來參觀呢。葉莎學習累了的時候,喜歡坐在窗間,看雪一片一片落在門前的小院裡,雨滴一點一點掛在藏青色的屋檐上,心裡悠閒到了極致。
家裡只有媽媽整天惦記着要住高樓,葉莎和葉莎爸爸都一點也不想。
終於盼來陽光燦爛的日子,葉莎徵得媽媽的同意,一大早就打電話向兩位好友發出邀請。電話先打給蘇眉,蘇眉樂壞了,說:"我媽媽天天在商場里加班,我在家都快悶死了,我這就來,可以看到朱爾嗎?"
"當然可以!"葉莎說:"朱爾的家很有特色的,我可以帶你們去玩。"
"我只想看看作家是什麼樣子的,"蘇眉興奮地說:"說真的我到現在還沒有見過真正的作家呢,何況是那麼有名的大作家。"
"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葉莎笑着說:"沒什麼稀奇的!"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要是我鄰居啊,我天天去替他掃地抹桌子都幹!"
"是你說的?"葉莎說:"那今天你就來替朱爾收拾打掃吧,他家可真是亂得可以,不過以前這些事可都是如意做的哦。"
"嘿嘿,"蘇眉說:"莎莎你從什麼時候起也變得壞壞的了?說起話來像倪蔚佳。"
葉莎也笑,說:"不開玩笑了,你快動身吧,我這還要打電話給倪蔚佳呢!"
掛了蘇眉的電話再打到倪蔚佳家裡,倪蔚佳居然還賴在牀上沒起來,一聽說請她去玩立刻來了精神,直抱怨葉莎的電話來得太晚。
"我要是打早了你怕是要恨我一個洞。"葉莎說:"我敢擾你好夢?"
恨誰一個洞是倪蔚佳的口頭禪,不過她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說過了,乍一下再聽葉莎說起,她自己笑得個不行。
"別笑了!"葉莎說:"收拾好打扮好趕快啓程!"
"yesmadam!"倪蔚佳大聲地應,透過聽筒葉莎甚至能聽到她跳下牀的聲音,這個倪蔚佳,總是這麼誇張。
知道這兩個朋友對葉莎的重要,媽媽一大早就出去買菜了,葉莎叮囑媽媽千萬別忘了做糖醋排骨,蘇眉和倪蔚佳都喜歡吃。
"忘不了!"媽媽拍她的腦袋一下:"你的貴客我不會怠慢的!"
"媽媽真好!"葉莎摟摟媽媽,親呢得不行。
媽媽問:"寒假還練舞去?"
"練哦!"葉莎說:"老師在替我排一個民族舞,春天的時候要參加省裡的一個匯演!"
"可別耽誤學習,快要高三了!"
"嗯,"葉莎說:"我會安排好的。"
媽媽點點頭,提了菜藍出去。她就是這點好,不是一個羅嗦的母親,懂得什麼叫點到爲止,令葉莎感激和欣賞。
媽媽出門後不久葉莎也出了門,她要到小巷口去接蘇眉和倪蔚佳,這裡的巷子曲曲折折,如果不接,她們一定找不到自己的家。葉莎走在小巷裡,青石板路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幽幽的藍光,小巷裡空無一人,冬日的陽光像薄霧一樣籠罩在她的身上,葉莎走得很輕,像貓一樣的腳步。每天上學的時候都是騎着車一路顛簸着往前,其實還是走在這種路上的感覺才叫好,葉莎喜歡。
正想着呢,迎面撞上一個人,嚇葉莎好大的一跳。那人正是朱爾,手裡捏着兩根油條,端了一杯豆漿,對着葉莎喊道:"莎莎走路怎麼不看路!"
"對不起!"葉莎慌忙說:"朱叔叔你怎麼才吃早飯?"
"昨天睡晚了!"朱爾說:"早上起不來!"
"要注意身體啊!"葉莎說:"寫書不要太拼命啦!還有啊,早餐老吃這個沒有營養的!最好是雞蛋加牛奶!"
"哈哈。"朱爾笑了:"莎莎還懂營養學?"笑完了又說:"一個人,糊一糊,填飽肚子就行了!"
葉莎心裡想說不行,如意姐姐看了會難過的。但是怕說了朱爾難過,就沒有說出口。只是問朱爾:"對了,朱叔叔,今天我的兩個好朋友來我家做客,她們想見見你,你有時間嗎?"
"對呀,放寒假了。是該放鬆放鬆了。"朱爾說:"你媽媽一定做了好吃的吧?不如中午我過來蹭飯?"
"真的?一言爲定!"葉莎說:"這下蘇眉該開心得要命啦!"
朱爾嘿嘿一笑,咬了一口油條,跟她再見。他走起路來像小跑,葉莎又想起了如意,想起那些年她和朱爾回來看鄰居時,每一次離去,朱爾都是牽着如意的手從小巷慢慢地離開,再慢慢地消失在葉莎的視線裡的。那時候朱爾的背影,悠閒和挺撥,竟和現在是那麼的不同。
蘇眉和倪蔚佳一進葉莎的家門就這裡摸摸那裡瞧瞧,新鮮得要命。蘇眉說:"這裡就像世外桃源,早聽說西區美,不知道美到這種程度。"
"是啊!"倪蔚佳也說:"小時候也來這邊玩過,那時候傻傻的,只覺得這裡破舊,看不出美來。"
"看來還是老的東西纔有味道。"蘇眉總結。
葉莎說:"呆會兒我帶你們到朱爾家去參觀,他家的房子才叫有味道呢。"
"朱爾真的在?"蘇眉說:"想到要見他我還真的有點緊張呢。"
"有什麼好緊張的,他一會兒還過來吃飯呢!"葉莎說:"等媽媽做好飯我就去叫他。你放心,他平易近人得很。"
可是沒等葉莎去叫朱爾就自己來了,手裡還提着一個油滋滋的大烤鵝。爸爸見了責怪他說:"你也太見外了!"
朱爾則說:"不是請你,是請莎莎的同學吃的麼!"
"謝謝朱叔叔。"葉莎覺得朱爾挺給她面子,很高興地對他介紹說:"這是我同學蘇眉,就是很會畫畫也很喜歡看你的書的那個。這是我同學倪蔚佳!她唱歌可好聽。"
然後又回身指着朱爾說:"這,就是大名鼎鼎的作家朱爾先生。"
"嗨!"還是倪蔚佳大方,朝他伸出手去說:"久仰大名!"朱爾樂呵呵地和她握手。蘇眉則有些羞澀地站在一邊,只是微微笑着。葉莎不停地拿胳膊去撞蘇眉示意她開口,把蘇眉搞得越發不好意思起來。
朱爾看在眼裡,趕快說:"蘇眉啊,我常聽莎莎提起你,她說你很有才啊!不僅畫畫得好,還發表過文學作品對不對?"
朱爾一主動蘇眉就自然起來。臉也不紅了,對朱爾說:"很喜歡看你的書,特別是那本《流水樣的青春》,我都快翻爛了。"
"好多年前的作品了。"朱爾把頭微仰起來,像是在回憶着什麼的樣子,然後嘆息着說:"現在老嘍。"
"怎麼會呢?"蘇眉反駁着說:"作家的心永遠也不會老纔對!"
倪蔚佳看看葉莎,偷偷做出個離開的表情,葉莎會意地帶她進了自己的小屋。
"讓他們聊去,文學這東西太深沉,我可不會聊。"門一關倪蔚佳就吐吐舌頭說:"說得不好還會被他們笑話。"
葉莎拿出她跳舞的照片和獎盃給倪蔚佳看,倪蔚佳直讚歎說:"你這才叫專長啊,哪像我,說是會唱歌,一點拿得出手的成績也沒有!"又指着照片說:"葉莎你真漂亮,我要是有你一半漂亮我就不活了!"
"那還是別漂亮啦。"葉莎沒好氣地說:"生命多重要啊!"
"笨!不活了真正的意思就是高興壞了!"倪蔚佳總有她自己的那一套。
"不過你可別小看自己。"葉莎說:"我要是像你一樣聰明就好啦。唸書也不用念這麼苦。"
"不過我這次考試成績有進步,我媽可開心,答應春節後帶我出去看海呢。"你蔚佳說到這裡想到曾偉,真的多虧了他,不然怎麼也拿不到那樣的成績,想着想着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葉莎看着她說:"蔚佳你在戀愛吧?"
"別瞎說呀!"倪蔚佳驚跳起來,抓起枕頭就往葉莎身上扔去。
"唉,"葉莎忙躲,一邊躲一邊嘻笑着說:"你就是有暴力傾向,要是曾偉你舍不捨得打呀!"說完了正等着倪蔚佳更猛烈的攻勢,倪蔚佳卻住了手,抱着枕頭對葉莎說:"說真的莎莎,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戀愛。"
"一定很美好吧。"葉莎說:"我看你常常一個人不知不覺的笑呢!"
"是嗎?"倪蔚佳摸摸臉說:"我有這麼傻?還有啊,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其實我心裡也很亂,早想跟你們談談這事,又怕你們笑話我。"
"還是跟蘇眉說吧。"葉莎說:"她感情細膩,比你我都開竅。聽她分析分析,一定有道理!"
"那你喜歡過一個人嗎?"倪蔚佳問道。
"沒有。"葉莎歪歪頭想了想,再肯定地說:"沒有呃!"
"其實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也很好。"倪蔚佳難得抒情。
"我相信的。"葉莎的手撫過倪蔚佳的短髮:"曾偉是個很優秀的男孩呢,看他跟你講題時的認真樣兒,還真讓人羨慕。"
"我只怕是在做錯事。"倪蔚佳氣短地說。
"不像我們蔚佳啊,"葉莎半開玩笑地說:"你怕過什麼呀。"
倪蔚佳衝葉莎咧嘴一笑,人又得意起來:"可不是?他還說要我和他一起考北京的大學,他喜歡北京。"
"你同意了?"
"哈哈,我說我喜歡巴黎!你猜他說什麼?"
"說什麼?"
"他說好,那我就帶你去巴黎!"倪蔚佳把頭埋在枕頭裡悶笑起來。
"呀!"葉莎驚叫起來:"曾偉平時看上去很老實的呀,沒想到也這麼油腔滑調。"
"他有很可愛的一面。"倪蔚佳評價說:"要跟他熟了纔看得出來!"
正說着,葉莎媽媽叫開飯了。蘇眉推門來叫她們,嗔怪地說:"躲在這裡說悄悄話,把我晾在一邊?"
"你不是在和作家談詩論文嗎?"倪蔚佳申辯說:"我哪裡敢插嘴?"
"怎麼樣?他跟你想像中一樣嗎?"葉莎悄悄問蘇眉。
蘇眉壓低聲音說:"回頭再說啦。"
"怎麼象相親?"倪蔚佳總是這樣,語不驚人誓不休,這回輪到蘇眉用枕頭來打她。葉莎直搖頭說:"你們多來幾次我這小屋遲早被拆了!"
三人嘻嘻哈哈地出來吃飯,朱爾說:"小姑娘多快活,看得我這半老頭子嫉妒。"葉莎爸爸則話中帶話地說:"你也可以尋找你的第二個春天麼,別那麼死心眼。"自從如意走後好象從來沒和朱爾說過這樣的話題。媽媽直朝爸爸瞪眼,不過朱爾並不介意,也許是喝了一點酒的緣故,他那天話還特別多,說着說着還給大家講起笑話來。
朱爾說:期中考之後,數學老師要發表成績,他說:"九十分以上和八十分以上的人數一樣多;八十分以上和七十分以上的人數也一樣多。話一說玩,全班一陣歡呼,一位同學追問道:"那麼不及格的人數呢???"
倪蔚佳嘴快:"比八十分以上和九十分以上的同學加起來還多?"
"錯!"朱爾笑。
"難道沒有不及格的?"倪蔚佳再答。
"也錯!"朱爾回答:"不及格的人數和全班的人數一樣多!沒想到吧?哈哈哈……"說完自己先笑起來,像個孩子一樣的開心。
蘇眉趴在葉莎耳邊說:"他把我們當成小孩子啦。"
朱爾看見了就說:"說什麼呢,可別是說我壞話!"
葉莎忙說:"哦,她說要替你去掃地抹桌子!"
媽媽一聽說:"這是個好主意,馬上就要過年了,我看你們今天就做雷鋒,替朱叔叔把房間好好打掃打掃!"
"那可使不得!"朱爾直搖手說:"可不敢勞累祖國的花朵!"
"您就別客氣了,"就數倪蔚佳嘴最甜:"話又說回來,替大作家有打掃房間是我們的榮幸啊!"
蘇眉也看着朱爾點點頭。
朱爾爽快地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回頭我請你們吃肯德基,辣雞翅!"
葉莎哈哈大笑說:"朱叔叔你懂得不少啊!"
"如意就喜歡吃這個。"朱爾說。提到如意的名字的時候朱爾平靜極了,彷彿只是提到一個老朋友一般。葉莎卻閉了嘴不再接話,因爲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朱爾家還真是夠髒夠亂,拐角處,窗臺邊,輕輕一摸就是一手灰。要不是葉莎媽媽先來指揮了一下,三個丫頭還真不知如何着手。葉莎替朱爾擦電腦,鍵盤倒過來,裡面盡是菸灰。葉莎說:"朱叔叔你要少抽菸了!"朱爾負責拖地,正在院子裡洗拖把,發出很大的聲響。他沒有聽到葉莎的話。
蘇眉很有經驗地說:"煙不能不抽,作家不抽菸就沒有靈感。"
"可是身體最重要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也是。"蘇眉說。
葉莎偏過頭,悄悄對蘇眉說:"以前每年春節都是如意來打掃這個屋子,一邊做一邊唱一首歌,那歌真好聽,我就聽她唱過一次,真後悔沒能記住歌名。"
"你問問蔚佳。"蘇眉指着正在擦窗戶的倪蔚佳說:"她知道的歌多!"
倪蔚佳耳朵尖,喊過來說:"對呀,你隨便哼兩句我保證知道!"
"我一點也不會,只知道那是首民歌,說是一個姑娘嫁到遠方,他的戀人思念她而唱的!真是好聽!"
"是《森吉德瑪》吧?"朱爾拎着溼淋淋的拖把走進來:"如意那丫頭就愛唱,可惜我一直找不到這首歌的CD。"
"那朱叔叔你唱吧,如意姐姐說當年你們談戀愛的時候你老唱這歌給她聽哩。"
"那是被她逼的,我五音不全,萬不可在衆人面前出醜的!"朱爾趕緊推辭,使勁地埋頭拖起地來。
葉莎和蘇眉對望一眼,蘇眉聳聳肩,葉莎也不好再勉強朱爾。倪蔚佳坐在窗臺上打圓場說:"不急,等我學會了保證唱給你們聽。"
"那今天就唱個別的?"朱爾提議。
"不不不,不唱。"倪蔚佳又扭捏起來,說什麼也不願意。
蘇眉說:"要不又讓莎莎替你伴舞?"
"不行不行!"葉莎也扭捏起來。
蘇眉罵到:"你們呀,一到關鍵時刻就上不了檯面!"
朱爾遺憾地說:"看來是我沒有福氣嘍。喜歡聽音樂嗎?那我放首曲子給你們聽吧。一邊勞動一邊輕鬆輕鬆,我曲子我可喜歡。"
朱爾說完打開了音響,音樂如細泉緩緩噴涌而出,很安靜很抒情的那種,卻又極富誘惑力,一聲一聲地敲在心上。
朱爾問:"聽過嗎?"
三個女孩都搖搖頭。
"這曲子太老了,叫《sailing》,航行。"朱爾笑笑說:"你們一定不喜歡,你們喜歡的都是流行歌曲吧。"
"不是啊,"葉莎說:"很好聽的!"
"如意還爲這曲子配過一首詩呢!"朱爾打開抽屜,很快就取出一張精緻的信箋,上面是如意清秀雋永的字體。葉莎接過,大家都湊過來看。
如意的詩是這樣的:
萬物在春天航行
且看
綠訪問了街
雨花訪問了大地
愛情訪問了白衣少女
紅玫瑰訪問了風的眼睛
這是人間四月天
一切都醉
都美
我讓笑容
模仿四月的蓓蕾
讓心情
模仿春日的天空
我讓我的步伐
模仿一排不安分的音符
讓我的戀情
模仿所有
不知疲倦的飛鳥
我是不是
早也醉了
四月
且看萬物在春天航行
而有了你的寵愛
我是大自然
最光彩奪目的孩子
一個纖塵未染的許諾
如果生命是船
就讓我跟着你航行
那麼即便狂風驟雨
我也無所畏懼
只因爲
四月的晴天
連疼痛
也會變成陶醉
……
看完,葉莎由衷地說:"寫得真好。"
蘇眉也點頭說:"她真是個才女。可惜……"
倪蔚佳在一旁咳嗽,示意她們不要再說下去。朱爾搖搖頭表示不介意,葉莎就大膽地問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朱叔叔,你想如意姐姐嗎?"
"想啊!"朱爾笑笑說:"所幸還有美好的回憶。不說嘍,大家幹活吧,讓音樂陪我們在灰塵中航行!"
幾個人忙了兩三個小時,朱爾的家總算有了點家的樣子。葉莎替兩個好友倒茶,不好意思地說:"今天本來請你們來玩,誰知讓你們做了鐘點工,我友情後補!"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倪蔚佳豪氣地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對着朱爾說:"我們和葉莎好得像一個人,她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哦?原來不是看我的面子?"朱爾調笑說:"我還以爲我面子比天大呢!"
葉莎說:"當然是你面子大,不然她們怎麼不替我家做清潔去?我家的窗戶也要人擦呢!"
"留着我去擦!"朱爾說:"回頭好再蹭頓飯吃!"
"這種事豈能勞你大作家動手。"葉莎說:"你還是多寫點好書吧,我們都等着看呢!"
"行!"朱爾爽快地說:"莎莎說了算!"
送走兩位好友已是黃昏。葉莎經過朱爾的家,忍不住又按響了他的門鈴。
朱爾開門見了,說:"哦?莎莎,忘了東西了?"
"來謝謝你。"葉莎說:"我的朋友都說你很好,沒有大作家的架子,我們今天沒有耽誤你吧?"
"看你說的!"朱爾說:"我家現在窗明几淨地迎新年,我感激你還們還來不及呢?"
"那就好!"葉莎說:"朱叔叔你晚上也別做飯了,中午還剩那麼多菜,我讓媽媽熱了送過來給你,老吃方便麪沒有營養的。"
"又跟我講營養?"朱爾說:"一講營養我就頭疼!"
"爲什麼?"葉莎緊張地說。
"因爲我總過不了關啊!"朱爾說:"快回家複習吧,今天我纔是耽誤你們的學業了,一定記得請你們吃辣雞翅!"
暮色裡朱爾的眼睛顯得很亮,他的身後依稀傳來的依然是《sailing》的旋律,葉莎已聽得有些熟了,更覺出曲子裡的那份意味來。人就有些怔忡。
朱爾問:"怎麼了?"
"沒什麼。"葉莎趕緊說:"朱叔叔再見。"
回到自己的小屋,葉莎想起倪蔚佳問她有沒有過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心就攸忽忽地往下掉,她好像真的有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但是不可以的,怎麼可以呢?葉莎命令自己不能再往下想,這樣的想像讓她有深深的犯罪感。
新年的氣氛一天濃似一天。朱爾沒有在這裡過年,去了南方他姐姐家。
倪蔚佳在電話裡欣喜若狂地告訴葉莎,她買到了上次朱爾說的那首歌叫《森吉德瑪》的歌,在一張新民歌CD上,是廣樂交響樂團絃樂四重奏和一個叫青燕子的少女演唱組合作的。
"棒極了!"倪蔚佳興奮地說。
"你帶我去買一張吧,"葉莎也高興了:"我要送給朱爾,他說他一直買不到這首歌的CD來着!"
"不用煩了!"倪蔚佳義氣地說:"我買了送過來給你便是!"
有了這張CD,好像就有了等待朱爾回來的理由,學習累了的時候,葉莎就會拿出它來聽一聽,想像着朱爾拿到這張CD並細細聆聽的樣子,那領唱的女聲像極了如意,葉莎又有些擔心他聽了會受不了。她當然希望朱爾開心,而不是傷感。
或者,會偷偷看看朱爾送給她的那本書,在朱爾的文字裡,葉莎尋找到了自己已經長大和成熟的依據。也許還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確定,卻已經是那麼的逼近和真實。
朱爾回來的時候已是快開學了,他給葉莎全家都帶了禮物,給葉莎的是一隻價格不菲的學生電子辭典,搞得葉莎媽媽很不好意思。朱爾則說:"小小心意,住在這裡全靠你們照顧,不然日子真是東倒西歪!"
葉莎沒有當着爸爸媽媽的面把那張CD給朱爾,傍晚的時候,她找了一個藉口獨自到了朱爾家。朱爾正在電腦面前聊天,很開心的樣子。葉莎把那張CD遞過去,說:"朱叔叔放第三首試試?"
"好聽的歌還是曲子?"朱爾問。
葉莎抿着嘴笑,不吱聲。
朱爾有點疑惑地把CD放進音響,只一會兒,少女的聲音便如月光一樣傾瀉在整個房間裡:
碧綠的湖水明亮的藍天
比不是妹妹純潔
啊嗬咿……
金色芳香的桂花也比不上你的美麗
啊嗬咿……
聰明的姑娘森吉德瑪
我時刻想念着你呀嗬
……
朱爾驚喜地看着葉莎說:"哪裡弄來的?"
"倪蔚佳找到的,她要是聽人說什麼歌好,非把她找來學會不可!"
"替我謝謝她啊!"朱爾說:"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葉莎低聲說。
"莎莎真有心,要開學了吧?"
"是的,"葉莎看看電腦說:"朱叔叔你在聊天嗎?"
"對。"朱爾說:"一家出版社邀請我寫一部跟網絡有關的小說,我得好好體驗體驗。不如你坐下看我聊會?"
葉莎便端了凳子在他身邊坐下來,朱爾點了一根菸,想了想,又掐滅了說:"莎莎一定怕薰吧,我還是忍着點。"葉莎感激地笑了,青燕子演唱組還在若有若無的唱着,她們的聲音真是乾淨,葉莎就在那樣的歌聲裡看着朱爾的手指在鍵盤上靈巧地跳動。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人在網上聊天,覺得有意思極了。
朱爾的網名果真叫"猜猜猜。"他在那個聊天室裡人緣極好,個個都來跟他打招呼,他忙得是不亦樂乎。朱爾聊起天來幽默恢諧,妙語連珠,常常把人笑翻過去。葉莎問道:"朱叔叔他們知道你是誰嗎?"
"不知道。"朱爾搖搖頭說:"在網絡中,誰也不必知道誰是誰,也無須知道誰是誰,名字只是代號,代表你一時的心情,換一個名字就可以換一回活法,在生活中很複雜很難的事在網絡中可以變得很簡單。"
"我們老師說網是都是騙子,男男女女不分的。"
"那他是嚇你們,"朱爾說:"真正上網的人不介意這個。"
"那人在網上和網下是一樣的嗎?"
"想一樣時就一樣,想不一樣時就不一樣,對於成人來說,這是完全可以控制的,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你可以有更爲自由的空間。當然對於孩子們來說,判斷力會差一些,所以纔會被反對上網。"
葉莎似懂非懂地搖搖頭。
朱爾停下打字的手,看着葉莎說:"不會認爲我講得太懸乎?"
"不會。"葉莎真心地說:"和你聊天很有意思的。"
朱爾哈哈笑了,說:"還都這麼說。"
他笑起來,很自信的樣子。屋裡的燈光有些昏暗,青燕子還在唱,只是換了一首歌:"山青水秀太陽光,好呀嘛好風光,小小船兒撐來過,它一路搖啊搖……"朱爾好像心情很不錯,跟着輕輕的哼起來。葉莎從側面看過去,覺得他長得也挺好看的,有很挺的鼻樑。很深遂的眼神。他又不知不覺得吸起煙來,煙霧嫋嫋中葉莎慌亂地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