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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她輕聲問道:“你呢?你在哪裡?”
王弘輕笑道:“我啊,當然是在南陽城
。若是一個胡人匹夫哧了哧,琅琊王七便見風而逃,那可多沒趣?”
陳容想了想,低聲說道:“那我也留在南陽城。”
背對着她的王弘,身軀一直,半晌,他柔柔問道:“卿卿不畏死?”
死?當然是會畏的。
陳容說道:“郎君都不畏死,阿容怎敢畏死?”
說完之後,她很久都沒有得到王弘的回答,不由轉頭看來。
四目相對,那一瞬間,她在他怔怔望着她出神的眼眸中,看到了‘迷’離。。。。。。不過眨眼功夫,他又是悠然一笑,那個高華超然,不染塵埃的王七郎,重新回到世間。
這時,身後出現了一陣沖天煙塵。站在路旁的十數流民,齊刷刷把看向城‘門’口的目光移向身後。
只是一眼,他們便開始退去,不一會,流民們已經退去,便是那個少年,也退得遠遠的,好奇地向這邊張望着。
出現在陳容眼中的,卻是二百個盔甲着身,身形高大悍勇異常的壯漢。這些壯漢,應該都是北方人,任何一個的體形,都比得上兩三個流民。
他們整齊劃一地策馬而上,圍上了馬車。
陳容嗖地轉頭看向王弘,見他若無其事,便放下了心。
其中一個壯漢策馬而出,他朝着王弘雙手一拱,喚道:“郎君?”
居然是王弘的護衛?陳容忖道:原來他們都在後面啊。直到這時,陳容纔想到,自己都沒有問過王弘,昨天晚上,怎麼會是他孤身前來尋找自己,按道理,他的僕人不應該離開他左右啊。
王弘施施然地走下馬車,他朝陳容瞟了瞟,命令道:“王生,你把‘女’郎送回城吧。”
“是
。”
一個二十七八歲,一張國字臉的護衛策馬上前,朝着陳容拱了拱手,然後跳下馬背,跨上了馭座。
馬車駛動。
駛出幾步,陳容還在瞬也不瞬地盯着王弘,她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幾次想跟他說些什麼。可看到正被護衛們籌擁着,臉上雖然帶着笑,卻有了兩分疏離和嚴肅的王弘,又閉上了嘴。
馬車漸漸遠去。
不一會,陳容的馬車便出現在城‘門’口。
堵在城‘門’處的南陽王的‘私’兵,只是防止着貴族們出城,至於有人進城,卻是不管不顧的。
陳容順利地進了南陽城,回到了院落。
她一下地,朝着那轉身離去的護衛匆忙謝了一聲,便急急地對着院落裡面喚道:“尚叟尚叟”
連叫了兩聲,都沒有人迴應,她的聲音帶上了慌‘亂’。
這時,房中傳來平嫗驚喜地聲音,“是‘女’郎回來了?是‘女’郎回來了?”她衝了出來,跌跌撞撞跑到陳容面前,扶着她的手臂,朝着她上下打量。
陳容揮開她的手,問道:“尚叟呢。”
平嫗道:“在塌上躺着呢。”
一句話說出,陳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她綻顏一笑,道:“回來了就好。對了,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平嫗回道:“今天一大早,”平嫗朝外面望了一眼,湊近陳容的耳邊,低聲說道:“天剛剛放亮,城‘門’一開,尚叟便出現在南街店面中了。”她的聲音中有着憂‘色’,“當時尚叟一見到人,便暈了過去。後來醒來後,便哭着叫着‘女’郎你的名字。”
陳容抿着‘脣’,低聲說道:“他是在南街店鋪裡的塌上?”
“是
。”
平嫗擡頭望着陳容,訥訥半晌,吞吐着問道:“‘女’郎,昨天晚上,你。。。。。。”
陳容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安,當下雙眼一瞪,喝道:“我清白着呢。”
“是,是是,‘女’郎清白着,清白着。”話是這樣說,平嫗的聲音中,依然有着憂‘色’。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躁動聲。
喧鬧紛紛中,李氏尖利的聲音傳來,“阿容可在?”
陳容還沒有反應過來,平嫗已是白着臉,喃喃說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們昨天晚上就來問過‘女’郎兩次,今晨天剛亮,又說夫人有召。現在‘女’郎前腳回來,她們後腳就來了,我就知道她們不會放過‘女’郎的”
陳容聽到這裡心一沉,她想到了那封害得自己險遇不測的請貼
一個婢‘女’的聲音回道:“稟如夫人,‘女’郎在呢。”
“居然在啊?”李氏尖笑起來,她扭着腰,在四個婢‘女’地籌擁下跨入院落。一入院,她便盯向陳容。
望着衣衫盡是皺褶,長髮披垂中有着凌‘亂’的陳容,李氏笑了起來,她‘陰’着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尖聲說道:“喲,喲喲果然是膽大包天,敢到莫陽城中與情郎赴死的阿容啊。”她走到陳容面前,圍着她轉來轉去,嘴裡嘖嘖有聲,“膽子很不小啊,前一次,一消失便是數日,回來後還編造謊言戲耍長者。這一次呢,一大早的,衣裳沒換,頭髮也‘亂’了,嘖嘖嘖,這身上,還有男人的味道啊,”她做了一個誇張的嗅鼻動作,“看來,小姑子對男人是食髓知味了,幾天不去幽會一番,便情思難耐喲”
這話,已是十分刻薄,十足羞辱
陳容忍着氣,張嘴便想回話。
可是,李氏聲音一落,右手便是一揮,向着那四個婢‘女’命令道:“拿下來”
嗖嗖嗖嗖,四‘女’同時跨出兩步,圍在陳容左右,伸手便向她按來。
陳容盯向李氏,雙手一甩,甩開了其中兩個婢‘女’後,她低聲喝道:“如夫人,如今的阿容,也是個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的,請你讓她們退下,阿容自己有腳”
陳容的聲音剛落,李氏便是放聲大笑
。
她笑得十分尖利,十分囂張。
笑着笑着,她聲音一收,盯着陳容,譏嘲地說道:“莫非,你還以爲你有琅琊王氏護着?嘖嘖嘖,阿容啊,看來你是不知道啊,你的王七郎,已被胡人和南陽王同時盯上了。便是那個王儀,他今天早上,爲了逃避圍城,竟想帶着‘私’兵悄悄離開,也被南陽王控制了。就算他不曾被控制,那晚上你當衆拒絕了他的好意,你以爲,你在他面前,還會有什麼顏面不成?”
李氏一臉小人得意的譏諷,尖笑道:“想那琅琊王氏偌大的名頭,卻盡是出了一些貪生怕死之徒。哎,真是差我潁川陳氏太多了。”
陳容聽着聽着,心沉了下來。她聽得出來,這李氏的語氣中,對南陽王極恭敬,對琅琊王氏,則有點輕辱。難道說,府中出事了?陳元徹底地倒向南陽王了?
李氏心情甚好的冷嘲熱諷到這裡,手一揮,再次尖聲喝道:“拿下了”
嗖嗖嗖,幾婢同時扣上了陳容的雙臂,鎖住了她的肩膀。
陳容心思電轉。
昨天的那封請貼,分明是要置她於死地。她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可她這一世,得罪的人也只有這麼一家子
現在這李氏,那動作那表情,太過囂張事情不對頭啊
決定一下,陳容雙肩一抖,便撞退兩個婢‘女’,向後退出一步。
她這反抗地動作一做出,李氏便尖叫起來,“反了反了,真的反了天了。”尖叫聲中,她大聲命令道:“你們也上去。”
她指的,是剛剛跨入院落的兩個護衛。
這兩個護衛,陳容是識得的,他們是阮氏陪嫁過來的,一個個都有很不錯的身手,上一次阮氏另路南遷,便是因爲有他們護着才一路平安。
望着那兩個大步‘逼’來的護衛,望着旁邊縮成一團,尖的尖叫,哭的哭救的平嫗等人,陳容停下了動作
。
她沒有做徒勞無功的掙扎。
兩個護衛走到她面前,見她沒有再跑,便停下腳步,而另外四婢再次圍上陳容,她們鎖住陳容,把她朝着前面重重一堆,喝道:“走吧。”
於是,在李氏扭着腰,一路尖酸刻薄地辱罵中,她們押着陳容,向阮氏所在的院落走去。
不一會,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入了阮氏的院落。一入堂房,一婢便在陳容背後重重一掌,擊得她向前踉蹌衝出幾步,險些仆倒在地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喝道:“跪下”
陳容沒有跪。
她昂着頭,盯着坐在主塌上的阮氏,雙眼一‘陰’,突然說道:“夫人,便是琅琊王氏捨棄了阿容,那冉將軍,必然是還念着阿容的。想阿容與夫人之間,也沒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恨,夫人無需這麼大張旗鼓地押回我?”
再一次,她聲音剛落,李氏已尖笑出聲,“難道你阿容現在還想要名節了?格格,都一夜沒歸了,也不知與幾個男人睡了,居然還怪我們大張旗鼓地押了你。”
嗖地一下,陳容的臉孔漲得紫紅。她嗖地回頭瞪向李氏。
阮氏的輕喝聲傳來,“掌嘴”
李氏先是一怔,轉眼她一張臉漲得通紅,她慢慢伸出手,輕輕地在自己的臉上‘抽’了一下,哭巴着臉叫道:“夫人”
阮氏看也不曾向她看向一眼,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我陳氏,也是百年公卿世家,這種粗俗不堪的話,賤民們可以說,你卻不能說。”
李氏連忙低頭,應道:“是,是。”一邊應着,她一邊又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抽’了‘抽’。
阮氏轉頭看向陳容。
盯着陳容,她那保養得圓潤的臉上,帶上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