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七葉望去,便見到一個白髮老者站在院中,此刻,他正笑看着自己,那一張滿是皺紋的黑黢黢的臉上多了些笑容,導致滿是溝壑的面上更是皺皺巴巴,一張面上毫無特色,卻又覺得叫人過目不忘,而那眉角之上的一道猙獰的刀疤盤踞在面上,爲這張本就不好看的臉上平添了幾分駭人。
“只要先生敢治,你想要什麼,我自然給得起。”
柯七葉上前,按照江湖規矩抱拳一禮,隨即擡眸看着他那雙精光爍爍的眼睛,凝眸道,“既然葉兒求了先生救人,便不會壞了先生的規矩的!”
“好,好,果真不愧是玉老頭兒的孫女,是條漢子!”鬼醫老者縱橫江湖幾十年,丫頭少女見了不少,而這樣自帶強大氣場的女子還是頭一次見,那些前來求自己救人的女子不是哭哭啼啼便是蠻橫無理,有的更是在聽了自己的要求之後落荒而逃。
一時間,他對柯七葉有了幾分欣賞。
“不過,就算是如此,正如你說的,我的規矩不能壞,我能救她,但是需要你付出一定的代價,你可說過,無論這代價是什麼,你都要救她,是麼?”
“是。”
“很好。”鬼醫老者笑了,笑聲很大,很嘶啞,笑罷,他回頭看了看昭火,沉了沉面,“小子,看着幹嘛,還不將我的病人給我送到屋中去!”
“啊?哦!!哦!”
昭火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清醒過來之後急忙與關爺將紅妝擡進了屋裡。
“丫頭,你可聽清了,我要的東西,很簡單,我要你最珍貴的東西。”
鬼醫老者看着柯七葉,將自己的要求說了出來,“我已經答應救人,我自然會救,若是你給不了我要的東西,這人我救了,自然也能殺了,只是她再死,只怕會受盡折磨。”
“先生是想要我的命麼?”
最珍貴的東西,不就是生命麼?
柯七葉擡眸,冷笑看着鬼醫老者。
“葉兒,我說過,他就是瘋子,你不要與他做交易!”傾澄怒不可遏,上前一把將柯七葉牽了過來攔在自己身後,“你不要太過分了!”傾澄咬牙,一字一句的對着鬼醫老者說道。
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早就與他有過交集。
“小夥子,過分嗎?當年你與我交易的時候,我看你答應得很是痛快呢!”鬼醫老者笑了,看着傾澄,“再說,就連小丫頭都沒有說什麼,你着急個什麼勁兒?誰規定了最珍貴的東西就是生命,小丫頭,我可看出來了,你最珍貴的東西可不是生命,你再想想,是什麼?”
“都說人怕死,惜命,這最珍貴的東西,不是命是什麼?”柯七葉涼涼一笑,直視鬼醫老者,“難不成先生是想要我的其他東西?”
“哈哈哈,對於有的人來說,這最珍貴的東西就是命,但是對於你來說,不是。”鬼醫老者哈哈一笑,卻又扭轉話題說道,“既然如此,我問你一個問題,小丫頭,你怕死麼?”
“當然怕。”
柯七葉笑,“若是不怕死,我活着幹什麼?”
“活着有很多理由,有的活着爲了報仇,有的活着爲了守候,很多時候,他們的目標纔會是最珍貴的東西,你想想,你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你可以慢慢想,這樣,我們爲期一年,一年之後,我再來向你討要,如何?”
“一年之後,呵呵,不知道先生要我這最珍貴的東西作何?”
“我的東西,小丫頭你管我作何?”
鬼醫老者一笑,卻是一拍手,道,“一月之後,我必然交一個完好的人到你面前。”
“那葉兒在此謝過了。”
“無需言謝,你付出的代價,值這個結果。”
說罷,鬼醫老者邁步往房間中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揮手,“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你最珍貴的是什麼。”
說罷,他的身影隱入房間之中,隨着那扇大門緊閉,再也不見。
柯七葉與傾澄兩人立在院中,半晚起了風,寒風掠過柯七葉單薄的身體,傾澄看在眼中,心裡生疼,於是便脫了自己的大衣,想要上前披在她身上。
只是衣服還未披到柯七葉身上,他的手便被狠狠打了一下。
“我再問你一次。”
柯七葉的手掌落在傾澄手上,目光凌厲直視着他,“你就沒有話想跟我說?”
“葉兒,天涼了,你的身子不好————”
“傾澄,你明知道我問的什麼!”
“葉兒,我是你師父!”
“是呀,你是我師父,但是你,卻縱容了寒玉素害死了我大哥,我給了你機會,你明知道此事,卻對此絕口不提,在那之前,你還是我的師父,不過從此之後,離開這個院子,你便與我再無一點關係,我們師徒恩斷義絕,而寒玉素,你放心,我大哥遭受了什麼,我會一點不落的全部奉還給她。”
說罷,柯七葉狠狠的將傾澄停滯在半空中的衣服扯下,丟棄在地上。
轉身,她離開的決絕,並未看到身後的傾澄眼中已經有了悲痛顏色。
直至柯七葉的身影再也不見,那扇本就緊閉的大門又緩緩打開。
鬼醫老者緩步走出來,站在傾澄身後,撿起了那件被丟棄在地上的衣服。
“我沒救她,她還是長這麼大了。”想起那個在自己面前與字跡無畏對視的女孩兒,鬼醫老者眼中露出了悠長久遠的懷念,“想當年,你也是願意爲了她獻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夠了!”傾澄打斷鬼醫老者的話,一貫溫文爾雅的面上染了幾分戾氣,回眸看他,“不要忘了,她的病,你治不好,你永遠也沒辦法得到我最珍貴的東西,永遠!”
“她的病治不好,我得不得到你最珍貴的東西,有什麼區別?”
“你若是敢傷害她,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這麼多年,我付出的代價還少麼?多一點少一點,你覺得我會在乎麼?”鬼醫老者一笑,將衣服披在了傾澄肩上,重重的拍了他肩膀幾下,隨即笑着轉身,“你還小,總有一日會明白,我做出的犧牲是爲了什麼。”
“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自己一己私慾,以自己一己私慾度人度事,你想讓我學麼?”
傾澄望着那抹漸漸隱入房間的背影,笑得絕望。
只見那抹背影在原地僵硬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