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通過。”席勒頭也不擡的說：“你沒有推薦信。”
“啪”的一下，一封文件被遞到了席勒面前，席勒看也不看的說：“沒門，誰的推薦信都不好用，你的成績實在是太差了，你的畢業論文，能讓你畢業，已經不錯了。”
又一張紙遞了過來，席勒瞥了一眼，發現那是已經蓋了好幾個章的哥譚大學轉系申請，席勒這才擡起頭，十分放鬆的將身體靠在椅背上，看着布魯斯，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然後說：“你一定不會想到，我的辭職申請，交的比你更早。”
可布魯斯絲毫不慌，他又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席勒，那是阿卡姆精神病醫院實習醫生的審批通知，席勒哼了一聲，然後說：“無論如何，我不通過，我不收研究生，你難道還能……”
剛說到這裡，電話就又響了，席勒從辦公桌後面站起來，路過布魯斯的時候，看了他一眼，然後，走過去接電話，對面傳來戈登的大嗓門：
“席勒，行行好！讓布魯斯找點正事幹吧！！快讓他去你那裡唸書吧！如果他每天纏着賽琳娜，我們就又要失去一位優秀的護士了！”
“難道他在維克多那裡唸書不行嗎？”席勒問道。
“可他在物理系的學習生活，過得太快樂了！他每天只需要花兩個小時完成學習任務，然後用10個小時和賽琳娜談戀愛！拜託！賽琳娜有兩個孩子，要是她還得花時間談戀愛的話，那護士的活誰去幹？”
席勒翻了個白眼說：“你的意思是，他來心理學系，我們兩個互相折磨，他就能……”
席勒剛說到這裡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席勒對着電話那頭說了一句“我先掛了”，就走過去開門，出現在門外的是米勒太太。
她進來之後，看見布魯斯站在這裡，也就愣住了，隨後，她微笑着對布魯斯點了點頭，然後說：“看看這位好心的大富豪，他剛剛爲我們的醫院提供了新的記錄保險信息的電子系統，讓護士再也不用手寫了！”
“他是如此的年輕、聰慧，充滿幹勁，甚至，還願意親自來到一所老舊的精神病醫院實習，耶穌啊，我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棒小夥了！”
“可是他……”
“上帝啊，快放下你那一套老學究思想吧！席勒教授，我們都快忙不過來了，有人幫忙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你不會拒絕別人的好意的，對吧？”
席勒張了一下嘴，他轉過身去，上下打量着布魯斯，布魯斯對他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米勒太太離開以後，席勒看着布魯斯問道：“……你到底想幹嘛？”
布魯斯輕輕搖了搖頭說：“不開玩笑了，昨天晚上，我順着線索追查到，醫院殺人案的兇手在醫院附近的臨時基地裡，他似乎是想把你作爲下一個目標。”
“我從他那裡得知，有不少連環殺人犯兇手盯上了你。”布魯斯盯着席勒的臉，似乎是想從他的表情當中，尋找一絲破綻，發現席勒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之後，他不得不直接開口問道：“你覺得這是爲什麼？”
“大概是因爲……我是個心理學家？”席勒走回了辦公桌後，坐到了椅子上，把腦袋靠在了椅背的靠枕上，看着斜上方說道：“你知道嗎？這羣變態殺人狂，不屑於與普通人爲伍，可又喜歡隱藏在普通人之中，以他們的視角看問題。”
“他們覺得，普通人愚蠢又遲鈍，但他們又對普通人的內心感到好奇，他們厭惡主流觀點，不想融入社會，但又想知道，大衆心理與社會方向是什麼。”
“在他們看來，心理學是一個非常神奇的學科，是一種不用加入到社會、不用與普通人交流溝通，就能瞭解他們的學科，他們把這看作一種捷徑。”
布魯斯皺起了眉，問道：“既然如此，他們不應該以一個學生的身份，學習心理學嗎？”
席勒輕輕搖了搖頭說：“別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測他們，當他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這條捷徑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自己也要走這條捷徑，而是，要殺了走這條捷徑的人。”
“只要他們能殺了我，就能證明，他們比我更強。”席勒垂下了眼簾，隨後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布魯斯搖了搖頭，他覺得，這個理由實在是太牽強了，而且，有很多破綻。
比如，既然席勒的聲譽早就享譽世界了，那爲什麼，這羣連環殺人案兇手們現在才動手？而且，還約定好，要不來就都不來，要來就一起來？
想到這裡，布魯斯覺得，自己腦中有一絲靈光一閃而過，這羣連環殺人案兇手們，是不是太有組織了？
醫院殺人案的兇手，是怎麼知道其他連環殺人案兇手的動向的？他們之間難不成還有交流？他們是怎麼交流的？交流又有什麼意義？
數個問題從布魯斯的腦海中閃過，其他的問題，他暫時沒有頭緒，但最後一個問題，他立刻就能回答，這羣瘋子殺手交流，還能有什麼意義？不就是炫耀自己是如何殺人的嗎？
想到這裡，一股憤怒的情緒，從布魯斯的心頭升起。
經歷了這麼多之後，蝙蝠俠知道，有些人犯罪是迫不得已，有些人犯罪是一時衝動，不論犯罪的理由是什麼，他們應該接受懲罰，但也同樣應該有人去探討，犯罪的成因和背後的故事。
他同樣也明白，如果將複雜的犯罪成因，淺薄的解讀爲個人選擇，就無法從根源上，解決犯罪的問題，要想解決犯罪，就得先“理解”罪犯。
這裡的“理解”，指的不是和罪犯共情，而是，看到罪犯犯罪行爲的背後的動機，以及它可能代表的社會問題，找尋案件之間的相似性，並更多地從社會層面，去分析相似案件的成因。
但不論如何，以殺人取樂，一定是最爲惡劣的一種犯罪行爲，這背後，幾乎沒有什麼值得探討的社會問題，純粹就是一些天生瘋子，用他們那與生俱來的邪惡和殘忍，去傷害他人。
站在原地的布魯斯，感覺自己心情又沉重了起來，原本，他選擇轉回心理學系，其實只是爲了看熱鬧，順便確保來找席勒的那羣殺人狂，不會誤傷到普通人。
但現在，他有些慶幸自己做出了這個決定了。
蝙蝠俠從地獄歸來之後，他就進行了深入的思考，他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根本目的，那就是消滅罪犯。
而蝙蝠俠思想轉變的關鍵在於，他認識到，消滅某個個體罪犯，是達不到這個目的的。
因爲，犯罪本身是社會問題，哪怕是某些人激情殺人，究其本質，也是家庭和社會教育，未能使其有良好的自控能力。
雖然有人常說，不要什麼事都怪社會，但是其實，每個生活在社會中的個體的人格塑造，就是社會的責任，他所犯的一切錯誤，要由他自己承擔後果，但這不意味着，不可以從社會層面找出問題。
在學習了各種主義，經過了各種思想的鬥爭和錘鍊之後，蝙蝠俠找到了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既然犯罪其實不是個人選擇，而是社會現象，那他就去努力解決，這個社會上可能存在的問題，從根源上杜絕犯罪。
在回到哥譚之後，蝙蝠俠已經將此付諸實踐。
比如，在民生方面，積極開展建築改造，來應對貧民窟惡劣的居住條件所產生的混亂，建設全市淨水系統，減弱可能含有不明物質的雨水，對哥譚市民的影響。
教育方面，大力支持技術學校，同時，也從孩子幫開始，開展底層技術方向的義務教育，再把小課堂集合成大學校，進行系統性教育。
在就業方面，放寬韋恩集團技術工人的年齡門檻，不再糾結於程序正義，孩子們進廠幹活，起碼還能學到一些技術，跟着黑幫胡混，除了學的五毒俱全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同時，也配合市長羅伊，將他的東海岸各城市自救計劃推行下去，從帝王城引入賭場，借鑑布魯德海文的海灘和旅遊業開發，和芝加哥合作，建立警察培訓學校。
目前爲止，這些計劃開展的都很順利，所以，布魯斯纔能有閒心，過來看席勒的熱鬧。
可是現在，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假如，他所有的計劃都按照理想狀態進行，最終的結果都很完美，整個世界變成了理想中的樣子，所有人都過上了想要的生活，就能完全杜絕犯罪嗎？
在今天之前，布魯斯覺得，應該是能的。
雖然小偷小摸、財產侵佔之類的犯罪，可能無法完全杜絕，但起碼，可以杜絕殺人之類的惡性犯罪，而蝙蝠俠最恨的，恰恰就是殺人犯。
可在這個時刻，他意識到，答案可能是否定的。
因爲，這個世界上，有一類人，是“天生殺人狂”。
他們生下來就與常人不同，他們的大腦可以接收到一種常人接收不到的信號，會因殘害同類而感覺到快樂，對此感覺到上癮，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從概率學上來講，這種人非常非常少，站在地球上，人口基數如此之大的情況下，就算再少，恐怕也有幾萬人分佈在全球各地。
蝙蝠俠能阻止得了他們嗎？
或許，當韋恩集團真的控制了全世界之後，蝙蝠俠的確可以靠嚴密的監控設備，把他們一個一個找出來，可問題是，他能阻止這類人出生嗎？
所謂的大腦病變，只是一個比喻，這羣人其實沒有病理性的特徵，基因也不存在問題，可以預見的是，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都不太可能有技術能看出，一個人生下來之後，是不是冷血。
就算蝙蝠俠的黑科技，讓他能夠判斷出，哪個人生來冷漠又殘忍，他也不可能因爲這個理由，就不讓一個嬰兒出生，要是這樣的話，脾氣暴躁的人，是不是也不用生下來了？性格憂鬱的人，是不是也不用生下來了？
而一個這樣的人，從出生，到成長，到有殺人能力的十幾年間，誰也沒法判斷，他是不是這樣的人，也就沒法早做預防。
誰也不知道，自己身邊某個普通的小孩，會不會正盤算着，把鄰居的頭給剁下來。
思來想去，蝙蝠俠覺得，還是得依靠心理學。
既然沒辦法阻止這羣人出現，並且要做好與他們鬥爭一生的準備，那最好還是把武器掌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你來這裡，到底是幹嘛的？”席勒看着布魯斯問道。
布魯斯顯得有些恍神，但很快，他重新集中了注意力，然後看向席勒，非常認真的說。
“我要走捷徑。”
“……說人話。”
“我要回去寫論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