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能看出這個女孩身上此時燃燒着的憤怒火焰,即使是喜馬拉雅山上空的風暴也不能熄滅,但極少有人能理解她到底在生氣什麼。
“她不具有同情心。”
布魯斯嘗試着做出側寫,儘管他在這一方面也從來沒從席勒的手上拿到過任何好的分數,但他的偵探天賦讓他的心理側寫水平更像是插在牛糞上的一朵鮮花。
“她擁有非常典型的精神變態的特徵——異常專注、充滿魅力、足夠無情。”布魯斯說出了精神變態的三大特徵,並接着判斷道。
“也是典型的反社會人格,沒有愛的能力,天生的擁有操縱他人的傾向,極爲善於欺騙,說謊如流水一般自然,毫無愧疚心理,不受普世價值影響,幾乎沒有道德,但有一套自己的行爲法則。”
康斯坦丁偷偷看了席勒一眼,然後就開始低頭在地上找他那一千萬個地縫,過一會又偷偷看了布魯斯一眼,再過一會又偷偷看了帕米拉一眼,他現在開始認真思考在一個充滿精神變態和反社會人格的房間裡尋找一條出路的可能性了。
“如果你能在課本的定義之外講出一些自己的理解,你的教授會更高興的。”席勒說道。
布魯斯陷入了思考,開始將他曾經見過的哈莉的行爲模式在腦子裡重現一遍,然後從中尋找蛛絲馬跡,然後他說。
“不同於其他的精神變態者和反社會人格的自戀,哈莉·奎澤爾表現出一種依存性的瘋狂,她需要持續性的觀察他人,也讓他人觀察自己,或是……或是讓自己有機會被展示,那種瘋狂纔會顯露出來。”
“爲何會如此矛盾?”
“來自於……”布魯斯拖了一個長音,顯然是在腦中搜索答案,他的話語中有一些思考性的停頓,但總體還算流暢。
“沒人聽她說話。”帕米拉打斷了布魯斯,非常篤定的說:“從她出生以來,來自於她瘋狂智慧的建議從不受重視,沒人能看得到她,她希望有人能夠讀懂她,不是讀懂哈莉·奎澤爾,而是她的本性——一個怪物,她希望有人注視着她,完全理解並愛上她瘋狂的天賦。”
“這是自戀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布魯斯思考之後說:“她願意放棄自己其他方面的情感,包括自尊和她的行爲準則,來求得一種認同感,求得愛。”
“但這顯然會是天生的悲劇,懂得愛的普通人不能理解她,而與她一樣的精神變態和反社會者並沒有愛的能力,所以她註定求而不得。”
布魯斯停下了,而帕米拉接上:“如果她沒得到關注,她的那種瘋狂就沒辦法完全釋放出來,同理,如果她想釋放自己的瘋狂,就必須先尋求關注。”
“所以她翻開了那本書。”斯特蘭奇挑了一下眉毛說:“她是認真的嗎?翻開那本書,不是爲了向某些神秘存在尋求力量,而只是爲了得到關注?”
“這會讓她極大的興奮起來,而她顯然是反社會人格當中高功能的那個羣體,當他們的大腦活躍起來,腎上腺素爆發時,他們的智慧足以抵償任何從外物那裡獲得的力量,甚至是超越它。”
帕米拉的語調終於有了一些波動,她說:“那本書是她爲自己主動找到的一個刺激點,有其他存在全心全意觀察着她的罪行這件事,會讓她達到一種極爲亢奮的狀態,這就是人類的瘋狂,恐怕比人類在某些存在的誘使下所能做出的行動更像是大自然的饋贈。”
屏幕中哈莉的行動印證了這一點。
“我要找到一個學生當中並不存在的人。”
哈莉從那本《死靈之書》上撕下了一頁紙,這顯然是任何人都能看出的驚人的不虔誠了,但相當獨特又有點詭異的是,這本書好像也不介意她的不虔誠,紙上的灰色漩渦只是十分緩慢的旋轉着。
“你的思維發生了跳躍。”一行字出現在了紙張表面,並說:“是什麼影響了你?”
“它的行爲告訴了我所有答案。”哈莉的眼睛在黑暗的走廊之中顯得格外閃亮,那一頭白金色的頭髮在月光之下閃耀的像是瀑布。
“顯然,我現在不需要你來給我答案了,因爲證據就那麼明顯的擺在那裡。”
“成田惠子,五年級學生,我們剛來到這兒的第二天早上瘋了,被從女寢的走廊裡拖了出去;李梓安,四年級學生,同天晚上在寢室中發瘋打傷了舍友;襲擊我的阿麗丹,四年級學生,被我刺穿了眼球現在還在醫務室躺着,她們的年級、出身、行動軌跡被侷限在很小的區域之內,並且必然有一個交匯點。”
“海倫是對的,有一頭大象在房間裡,但我們不是看不見他,只是故意忽略了他。”
哈莉快步的走下了樓梯,絲毫沒有停下來思考方向,就像是這座她才接觸沒多久的陌生學校像她居住了很久的家一樣,每一步都非常堅定。
“我們可能在和一個神靈打交道,所以他是有辦法讓我們看不到他的,但他不可能沒留下任何痕跡,或者說如果他還打算故伎重施把某個人的腦子攪亂,他就肯定要現身。”
“所以在此之前,我得去找到一把武器。”哈莉說着繞過了廊道,衝進了棧道的風雪之中,然後又以極快的速度跑過了漆黑一片的棧道,來到了另一座建築當中。
穿過晚上看起來鬼氣森森的食堂,哈莉在後廚案板旁邊牆上的架子上找到了一把對於她的體型來說有點過大的剔骨刀。
毫無疑問,卡瑪泰姬的食物也不是魔法師們憑空創造出來的,肉食大多來自於山腳下的小村子飼養的牲畜,偶爾也會用傳送門傳送過來其他的物資,但由於來源地點不會太遠,所以幾乎沒有文明社會當中經過文明屠宰的肉類,大多數都是屠夫負責結果的。
而考慮到這所學校當中沒有太多的人手,屠夫和廚師的職責也不是很分明,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今天的菜裡要用到肉了,那麼就廚子拎着一把刀去把暫養在後院的肉食結果掉,這裡沒人有屠宰道德之類的心理負擔。
哈莉用一種沉迷的表情細細的打量着那把刀,她用手撫摸了一下嗑滿血槽的刀鋒,然後說:“有時我會覺得自己更能從東方文化當中找到共鳴,因爲他們的書本當中寫滿了‘活下去’,我從那裡讀到了一些兇殘的訊號。”
哈莉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後說:“接下來是想辦法讓這把刀能夠傷害到我想讓它傷害的人,鑑於對方極大可能不是普通人,所以我們恐怕得求助魔法了。”
“你想要我的力量嗎?”
“不。”哈莉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她說:“借用力量可不是我的風格,我需要一些更強而有力的幫助,而且一定要完全自願。”
“你覺得誰符合你的要求?”
當那把剔骨刀紮在洛基臉旁不到十公分的牆壁上的時候,洛基纔剛剛意識到有人闖進了他的房間。
普通的刀是不可能劃破冰霜巨人的皮膚的,但洛基首先得弄明白哈莉是怎麼闖進來的,他有在門上設置防護魔法的習慣。
“不是很困難。”哈莉把刀拔了出來並說:“考慮到他們叫你欺詐之神,門上的那些鬼畫符都是障眼法,真正的防護魔法在地毯上,而且是門當中的地毯上。”
“我把刀伸了進去,把地毯弄歪了,門就能夠打開一個小縫,剛好夠我擠進來,我猜你應該沒想到會有一個我這種體型的未成年人闖進你的房間。”
“我更沒想到你手裡會拎着一把這樣的刀。”穿着睡袍的洛基不急不緩的用牀頭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並說:“小姐,你到底有什麼事兒?”
“我需要一點力量。”
洛基回過頭看向哈莉,哈莉擺弄着手裡的那把刀說:“我要去殺一頭大象,他現在就在房間裡,但是常人看不到,或者說能看到但意識不到他就是大象,你能給這把刀弄點能刺破僞裝的魔法嗎?”
“你是不是瘋了?小姐?”洛基完全沒聽懂她那一長串充滿着思維跳躍的話。
“你是神,不是嗎?”
洛基張了一下嘴說:“恐怕和你設想的那種有點出入,阿斯嘉德只是強大的外星人,我們不和宇宙魔神一樣外借力量。”
“那就幫我找一個能借力量的。”
“你覺不覺得自己有點……”
“唰”的一聲,哈莉又把刀插在了牀板上,她說:“你的女兒海倫,她有一種驚人的學習天賦。”
洛基瞪着哈莉的臉,不明白她的思維怎麼又跳躍到了這裡,他能夠非常清楚的看出這個女孩的智慧和她現在的亢奮,以及一種非常不同尋常的冷靜的瘋狂。
“我能感覺到她在汲取我的智慧,但如果她繼續這樣下去,必然吸收我的黑暗和瘋狂,你希望她這麼做嗎?”
“你用她來威脅我?”
“我只是爲你提供一些必要的援助,我的意思是你幫我找點力量,我將這裡……”哈莉用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說:“這裡的全部,包括現在使我呈現出這種狀態的東西都送給她,相信我,這會是在某場慘烈的災難當中使她產生理智判斷的殺手鐗。”
洛基綠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哈莉,似乎是在思考這場交易是否值得,但或許事關海倫,他還是開口說:“我可否認爲你出現了一些幻覺,我不覺得這所學校當中有什麼東西能瞞過我的眼睛,我纔是真正的幻術大師。”
“如果是強大的神明呢?”
“有魔法防禦網絡,他們進不來。”
“任何防禦網絡都有漏洞。”
洛基明白自己無法說服這個瘋狂的女孩了,但他心下一動,說道:“我可以幫你去借力量,這力量可能有點特別,但我相信它強大到能夠幫助你勘破某些幻象。”
“那是什麼?”
“西索恩,和他的混沌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