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的情緒和情感,是一種很奇特的虛幻存在。
它們可以存在的時間很短,如大雨雷霆,傾瀉肆虐一番後雷消雨散,雨過天晴;也可以存在的時間很長,如一顆發芽的小樹苗最終成長爲參天大樹,然後化爲枯枝。
智慧生物,如人,它們的情感是相當脆弱善變,也是相當堅固持久的。
這句話說起來很矛盾?
放在人,還有類人的智慧生物身上,一點都不矛盾。
如被謳歌到讓人厭倦,在任何有劇情的書籍、電影、遊戲、或別的其他方面,愛情和親情都是不能避免的作料。就如人類各種食物佐料裡,鹽的重要性一樣,無所不在。
唯一能和這兩種情緒並肩而立,乃至拼出場鏡頭的,唯有因爲各種情感各種事件從而滋生出的一種負面情緒,這種情緒叫仇恨。
維克托和路西恩的敵視是出於仇恨,仇恨的導火索是與兩人有着密切關係的索尼婭的死。
柯文納斯血族和柯文納斯狼人的戰爭是出於仇恨,仇恨的導火索是兩族千百年的恩怨糾葛。
後者說好聽一些,是柯文納斯狼人不甘再繼續受到柯文納斯血族的壓迫,不甘再被視作奴隸,不甘於受到鞭撻、謾罵和束縛,所以當聲望卓隆的路西恩站起來時,絕大多數的狼人匯聚到了他的手下,一呼百應。
爲自由和生存而戰!
說刻薄難聽一些,也可以說是因爲路西恩憤怒於自己戀人索尼婭的死,想要向造成這一切的兇手,大領主維克托鐵血復仇。
很多事情都有着各種反轉和內幕,乃至多角度解讀。但事關造反和起義之類,無論文化怎樣不同,也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驚人一致的首先得扯出一張大義的旗幟。
拿一個不怎麼準確,但具有代表性的比喻來解讀柯文納斯兩大血裔的千年戰爭,就像是一個男人打了另一個男人,被打的男人反過來呼朋喚友狠揍了打他的那個男人。被揍回來的男人不甘心,於是糾集了自己的一幫子朋友又打了回去。
循環往復的來上幾次,最初搖搖欲墜的仇恨,在這兩幫人之間已經變得根深蒂固。
有些事做了就沒有退路,一種仇恨延續了千百年,那就不共戴天。
就如眼下的維克托和路西恩。
也如眼下的柯文納斯血族和路西恩麾下的狼人。
屍體如被割斷的麥稈橫七豎八的倒伏在地,粘稠濃郁的血腥氣充斥着整座廢棄的建築樓層。不斷的有人倒下,慘叫聲也不曾斷絕。但在場的沒有多少人分神關心。
所有的人眼裡都閃爍着一種冰冷,但血腥的氛圍卻又充斥着詭異的緊張與狂熱!
“真是美妙的力量是不是?看着你最懼怕的一幕出現在你的眼前,你難道說就不想說什麼嗎?”路西恩狂笑着衝了上去,絲毫不顧胸膛上那一道淒厲的悽長傷口:“半狼人,半血族,完美的結合!”
維克托的臉龐驀地抽搐了一下。在來時他篤定他會和路西恩有一場王對王的廝殺,但他卻沒想到事情會有眼下這種未知又不受掌控的變化。他是個謹慎而狡詐,守舊又固執的老派貴族。
他討厭一切不受他控制,超出他控制,他不能控制事情。就像他做事的風格一樣,他總是喜歡將一切都霸道的控制在自己的手裡,他總是設計着一切,然後讓一切事物按照他設計的流程一步步的推進走動,不許有任何的偏差。
所以當他獲知,那個被他找到的,視作家族奴隸的特別狼人路西恩,和他唯一的女兒索尼婭結合,並使其受孕之後,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維克托想打掉那個孩子,但那個孩子的生命力強大的簡直讓他感到恐懼!他瘋狂的鞭撻自己的女兒,起勁的折磨自己的女兒,但那個未出世的嬰兒卻始終安然無恙的存活着。
維克托不知道那個孩子出世後,會有什麼樣的變化,但他只知道事情一次次的脫離了他的掌控。他不能想象日後會不會有一種新的種族,取代柯文納斯血族,也同樣取代柯文納斯狼人。
兩族結合統一成爲一種新的種族?
或許馬庫斯不在意,但維克托絕不會,也不能容忍!
柯文納斯血族的源頭是馬庫斯,但真正的奠基者,是他維克托!就算是三大長老之一的阿米莉亞,也只是他身後的後來者!維克托對自己的種族無比的珍視!因爲這是他一切的根基,一切權力的基石!是他不能被任何人觸碰的利益體!
他不能,也無法有朝一日看着他近千年累積的這一切在某個原因下崩毀,進而煙消雲散。
維克托討厭這種可能動搖他根基的變化,及時這種變化對於他的族羣而言是好的。
就像是人類固定了階層的既得利益者階層一樣!身爲精英的他們,自然有着足夠敏銳和具有洞察力的眼光。他們能看得出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但很多時候,他們並不在意這些。
就如一個王朝落幕的變革,很多人都能看得出變革的好處,但他們卻堅決的反對這一切。因爲這些在他們看來,觸碰了他們最根本,也是賴以生存的利益!所以他們會拼盡一切手段來阻礙,乃至摧毀這種變革的到來。
維克托無法毀掉那個孩子,所以他選擇了葬送自己唯一的女兒。
他愛她,但他更愛屬於他的族羣。
維克托憎恨引誘了索尼婭,導致這一切發生的路西恩。就如路西恩將他視作兇手一樣,維克托也將路西恩視作讓自己失去女兒的罪魁禍首!
眼下,在維克托的眼裡,路西恩的身體變化,乃至語言,都被視作對他當年決定的報復和挑釁!那個卑賤的狼人,在這數百年的時間裡將自己轉化成了他當初最恐懼出現的生物,就這麼出現在他眼前!
“吶,雖然說這個時間段插進來有些不對……”
高漲而瘋狂的氛圍裡,忽的響起了一個突兀的聲音。就像是一幅絕美的畫卷突地被劃上了一道墨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