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沉重葬禮

有人說,每個人都有兩次生命。

第一次,是在你降生的那一刻。

第二次,是當你知道你爲什麼而生的那一刻。

達爾文是幸運的,他經歷了這兩次生命,雖然跌跌撞撞,但的確是做到了。

有人說,每個人都有三次的死亡時刻。

第一次,是你的心臟停止跳動的那一刻,意味着你的身體死了。

第二次,是人們來參加你的葬禮的時刻,意味着你在社會中死了。

第三次,是當你被所有人遺忘的時刻,意味着你永遠的死了。

達爾文也是幸運的,也許,他在他的家鄉不會被任何人記得,也沒有人會關注這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人。但是,他卻是妮可的第一個作品,作爲一個帶給妮可極度複雜情緒的作品,也許他不會輕易的被妮可遺忘。在妮可那漫長悠久的生命中,也許達爾文並不會輕易的死去。

別墅後方的深山老林中,夏天一行人身着黑色的風衣,正佇立在一個墓碑面前,這樣簡單的葬禮,卻顯得格外壓抑。

妮可的心情很不好,夏天能夠感受得到,在這18天中,達爾文經歷了一場噩夢般的旅程,妮可又何嘗不是呢?夏天改造過韋德,改造過妮可,對於其中的滋味,他再清楚不過了。

“我很抱歉。”妮可輕聲開口,面色黯然,這句話,不知道是對達爾文說的,還是對夏天說的,又或者是在對她自己說。

“起碼他死在了追逐夢想的道路上,相對於苟延殘喘、屈辱的生活來說,這已經很好了,他的父親會爲他驕傲的。”夏天伸手拍了拍妮可的肩膀。

妮可卻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微微低着頭,俯視着前方的墓碑,微風吹拂着她的長髮,有些凌亂,也許和她此時的心情一樣。

“也許,他的父親並不希望這樣的結果,甚至,達爾文自己也沒想過這樣的結果?”在一片寂靜,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響中,妮可突然開口了,“我們只是在恰當的時間,說出了蠱惑人心的話語,讓他走上了這一條他自己絕對不會選擇的道路。”

夏天的瞳孔微微一縮,到現在他還不清楚這件事對妮可內心的觸動有多大,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質疑自己,這已經足夠表明很多了。漫長的18天,對於妮可來說,也許每分每秒多事煎熬,所以纔會如此銘心刻骨。

“他和我不同,當時的我已經決定輕生,我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妮可將一縷飄揚的髮絲順在耳後,微微轉頭看向夏天,“但是他不同,他已經決定逃離哈萊姆區,開始新的生活,無論他的新生活是否會走上老路,他都會活下去。也許他的父親,包括達爾文自己,都只是想讓他活下去而已。”

“也許,不是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想讓這生命絢爛的綻放。他們也許已經習慣了枯萎,習慣了命運強加給他們的一切,他們只是想簡簡單單的,卑微的生活下去,而我們卻殘忍的改變了這樣的風格,硬生生的奪走了他們僅剩的一絲生活方式。”妮可終於轉過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夏天。

突然有這麼一瞬間,夏天想要讓九頭蛇的人格佔據上風,我爲什麼要捫心自問?爲什麼要讓這一切變得複雜?這是一件微小的事,一個普通的人,一個曾經可以成爲工具,現在變成了屍體的傢伙,如此而已。

一旁清掃着落葉的邁克,心中重重的嘆了口氣,長時間在變種人製造工廠工作的他,早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事實上,妮可被成功的改造成爲變種人,纔是出乎邁克預料的事情。

看着眼前的墓碑,邁克想起了半個多月前,還和他一起出去買菜的黑人小夥,邁克嘆息着搖了搖頭。眼前的這對兒男女,和當初擁有變種人製造工廠的阿賈克斯、沙塵天使不一樣,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夏天默默的看了妮可一眼,在一片落葉飄零中,慢慢的走出了兩人的視線。

“如果,我的信念動搖了,那麼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呢。”夏天輕聲說着,想起了曾經對妮可說的話:不要讓任何人質疑你,沒有人有這樣的資格,沒有人。

嘴上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夏天的眼中卻有些迷茫,說到底,他並不是正牌的冬兵,不是那個完完全全的九頭蛇精英,支離破碎的信念一直伴隨着他成長,所以夏天才在最後衝破了九頭蛇的掌控,逃離了那個昏暗的世界,在內心的最深處,他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孩子,被各種各樣強加於大腦的理念左右了想法,被一件又一件突發的事故擾亂了心神。

我真的,錯了嗎?

夏天右手握着自己的金屬手臂,目光略過了那斑駁的紅色五星。內心中剛剛冒出頭的普通男孩,慢慢的被壓了下去。

每個人都會有悲慘的經歷,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生活的主旋律。

但是,我不在乎你。

所以,你無法打動我。

夏天握緊了拳頭,行走在這片秋葉泛黃的深林之中,稀稀落落的樹枝和漫天席捲的樹葉,遮擋着天空中光芒萬丈的太陽,只讓少量的陽光照耀在了夏天的背影上。

傍晚時分,一片寂靜的別墅似乎在和這片靜謐的深林叫號,看看誰更加沉寂......

躺在牀上的夏天感覺到了房門被拽開,一道身影猶猶豫豫的走了進來,最終,湊到了他的身旁。

“我很抱歉,我不想這樣,他的死亡擾亂了我的心神。”妮可柔聲說着,可以聽得出來她的情緒有些低落,“他只是,只是讓我想起了曾經的我,讓我想到了我的另一個結局。我知道我能夠心甘情願的接受屬於我的另一個結局,我只是想着他也許不能承受,他配得上更好的結果。”

夏天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別這樣對我,夏天。”妮可雙手握住了那金屬手臂,握得很緊,那柔軟的嘴脣輕輕的印在了精美的金屬手臂上,只可惜,夏天什麼都感覺不到,只能聽到她的聲音:“給以一些反應,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候。”

夏天終於有了一絲動作,將女人的身子抱到了自己的右側,相對於左臂的冰冷,起碼右臂的血肉之軀更能給她一些溫暖。

“他不是惡棍,他和那些惡棍不一樣,他是一個純粹的好人,只是有些懦弱而已。”妮可得到了夏天的迴應,心中舒緩了不少,抱着夏天的胳膊輕聲說道。

果然,無論是在哪個世界,人們對於死去的人總是更多一些寬容,在夏天的那個世界中,不乏有一些影星,歌星,他們在死去之後,曾經的作品很多都達到了一作封神的地步,當然,這裡必須承認,他們的作品質量非常過硬。人們會給予這些死去的人更多的包容,更多的讚揚,也會選擇性的忽略他們曾經犯下的錯誤,將他們的優點無限放大。

顯然,此時的妮可,對於達爾文的態度好了很多,也包容了很多。

“相對於死亡來說,活着,纔是你要面對的難題。”夏天輕聲開口,對於一向放肆殺戮的妮可來說,一個普通人的死亡對其觸動這麼大,倒是有些出乎夏天的預料的。

獨特的經歷和獨特的性格,造就了獨特的她,滿手鮮血與憐憫生命並不矛盾。只是在夏天的心中,對妮可的定位更加清晰了一些,她不是一個純粹的惡棍,更不是一個英雄,也許“反英雄”這個稱呼更適合她。

妮可微微擡起頭,看着夏天的眼神,良久,默默的點了點頭。

看到了妮可如此回饋之後,夏天輕輕將妮可擁入懷中,心中也刻意忽略了今天發生的很多東西,夏天知道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麼,他曾經選擇了邁出這一步,選擇了懷中的妮可,那便要堅定不移的完成自己的使命與責任。

對於夏天這樣擁有矛盾人格的人來說,多一份對家庭的責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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