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下山

黃煜跟軒轅錦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孟虎實在是擔心黃煜會真的讓他家裡人爲他所累,便老老實實的說出了下山的路。

黃煜猜得沒錯,孟虎是來過山頭無數次了,因爲山頭的猛獸多,而且也不難打,只是位置比較偏,平時也不怎麼在這一塊活動,所以黃煜他們上山時轉悠了那麼久沒看到動物也是正常的。

至於食人族,孟虎也是無意間碰到的。那年他才十三四歲的樣子,因爲身體長得壯實,所以就想來山上抓熊去,結果正揹着熊打算下山的時候,在不遠處的河邊看到了食人族正在將一位死去的老人分食,不經過任何的烹煮,血淋淋的血肉塞到嘴裡,臉上還露出滿意的笑容……就這麼一幕,嚇得孟虎三天沒睡着覺。

不過由於那隻熊賣出了一個好價錢,讓他家裡人過了好幾個月的好日子,他再大了一點的時候,就又去了祁蒙山上。

那次,正是村裡人組織的第一次狩獵季,誰都不知道山上有食人族的存在,所以到山上獵食的時候,就有幾個被食人族抓去了。孟虎本來就不喜歡村裡人上山跟他搶獵物,現在看他們落到了食人族手裡,也就在一旁看着,沒有出手相救。

看到村裡人一個個被食人族生吞活吃,孟虎對食人族更是敬而遠之。

那一次狩獵季,除了孟虎和一些停在半山腰的村民活着,其他全軍覆沒。

村長對此事進行了調查,發現了食人族的存在,但是又不能明說,畢竟附近的山上,只有祁蒙山物資最豐富。再者,他也發現食人族並不會離開營地的範圍太遠,只要大家不上山,就不會有危險,於是就在狩獵季的規定裡規定了這麼一條律例。

等到孟虎將下山的路告訴黃煜他們後,就昏睡過去了,黃煜跟軒轅錦商量了一會,便先去探探路。

那路真的很偏,而且很難走,連條完整的路都沒有,雜草叢生,只有一條狹窄的被人工踩出來的路可以通行。

兩人商量了一會,決定先走走看,看看是否能夠到山下去,熟悉一下路線,到時候再回來帶孟虎一起走。

今夜沒有月光。

路走到中段,就越發的昏暗了起來,黃煜走路都開始磕磕絆絆的。軒轅錦畢竟是習武之人,夜視能力很好,早就看到了黃煜走路的不對勁,不過見黃煜不作聲,也就沒有幫忙。

“我靠,這路怎麼那麼多石頭,摔死小爺了。”再一次被絆了一跤後,黃煜忍不住小聲的罵了起來。

軒轅錦走在前面,聞言輕笑,結果就被黃煜狠狠地拍了一肩膀:“喂,大哥,我摔了你還笑?有沒有良心啊?也不扶我一下。”

軒轅錦憋笑:“我當然有良心。只是,某人不是很獨立堅強嗎?之前可是一直堅持自己走的。”

黃煜的臉一下子苦了下來:“沒辦法,這路走的太艱難,不得不讓某人幫忙了。”

軒轅錦無言以對,在黃煜期待的目光下,蹲下身背對着她:“上來吧!”

黃煜悄悄歡呼一聲,蹭蹭爬上他的背,偷偷地笑着。軒轅錦知道她在笑,無奈的扯了扯脣角,便揹着她繼續走着。

感受着背上多出來的重量,軒轅錦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他只知道,這個時候的他,心裡很平靜,從未有過的平靜,安寧,他多希望,這條路能夠沒有盡頭。

只是,這背上的人,偏偏是他要殺的人。

皇煜,如果你不是她,多好。

可惜,你是她。

在軒轅錦背上嬉笑着的黃煜不知道,軒轅錦此時的表情冷的如同寒冰。

“……男兒有膽氣,仗劍走天涯,女兒有劍心,柔情滿山崗,七劍合璧,我們相知相遇,爲了美好的家園,我們相守相望……”

覺着現在的氣氛有點沉悶,黃煜就開口唱了起來。雖然歌聲很難聽,軒轅錦恨不得拿出兩隻手把耳朵堵起來,但是看黃煜唱的那麼起勁,他的手頓了頓,將黃煜的身子往上託了託。

黑影在後邊遠遠的看着,眼裡含着淚,手心卻是攥的緊緊的。

皇煜,你憑什麼,你憑什麼!你憑什麼,可以得到他這麼多的優待?你憑什麼,可以得到他那麼多的溫柔?

主子,你騙我……

黑影的眼神陡然轉狠,轉身就走。

軒轅錦聽到動靜,回頭望了一眼黑影的方向,蹙起了眉。

夜漸深,兩人脫力的往回走。

山洞裡,孟虎滿臉冷汗,嘴脣被咬破,眉頭緊緊皺起,似乎在忍受着什麼非人的折磨。

黃煜見狀,忙過去探脈,臉色一點點難看了起來。

軒轅錦對上她的眼睛,看她搖着頭嘆氣,知道了情況,過去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聽天由命吧!”

聽到其他聲音,孟虎一下子發出了“嗬嗬”的喘氣聲,手臂在半空胡亂揮舞着,像是想要抓住什麼一般。

黃煜看了眼軒轅錦,軒轅錦也不知道他是想幹嘛,黃煜只能伸手將他的手按下。結果沒想到,卻被孟虎死死拉着。

由於慣性,黃煜直接倒在了孟虎的身上,軒轅錦見狀,差點就要出手,不過就在那一刻,孟虎突然艱難的出聲:“殺……了……我……”

黃煜離得近,將這三個字聽得很清楚,猛然一驚:“你這是做什麼?明天,明天我們就能下山了,你不是想回去嗎?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了!”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孟虎沒有理會黃煜,一遍一遍的重複着這三個字,臉上滿是求死的痛苦之色。

黃煜搞不明白了,雖然孟虎現在的情況是不太理想,但是……“你不是想你的家人嗎?你現在死了,你的家人怎麼辦?”

一聽到家人,孟虎的神色變得更加絕望,嘴角更是苦澀的笑了起來:“殺了我吧,我這個樣子,哪還有臉回去見他們?”

黃煜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軒轅錦,旋即就被孟虎緊緊扼住了脖子:“殺了我,殺了我!”

軒轅錦一見黃煜被挾持,想也不想的抄起一根樹枝就往孟虎的心臟射去。不過才一出掌,軒轅錦就立馬收了回來,眼底帶着驚慌的看向黃煜。

所幸黃煜沒看到,她正在努力掰着孟虎的手,一察覺到孟虎的手勁小了下來,就立即逃脫到一邊咳嗽喘氣。

軒轅錦這才放下了心,但看向孟虎的眼神卻是滿滿的寒冰。

孟虎被樹枝戳中心臟,面上痛苦之色一閃而過,帶着解脫的笑容:“爹,娘,孩兒走了,今生孩兒未能盡孝,待到來生,再爲你們做牛做馬……”

“孟虎!”黃煜急急扶住他閉上眼倒下的身體,手指顫抖着探向他的鼻息,再探了探的他的心跳,這才面色惶然的看向軒轅錦。

“大哥,怎麼辦?他死了。”

“將他好好安葬吧!”軒轅錦故作惋惜的說着,黃煜沒注意到,他眼底的慶幸。

兩人合力在山洞附近挖了個坑,搭了個木架,將孟虎的身體放在木架上,點了火,就地火化。

之前沒發現,孟虎的胸口居然直直的插着一根樹枝,死的樣子恰好跟之前那些食人族的死狀相同……

不過還不等黃煜仔細看,那火光猛地躥高,將孟虎牢牢地籠罩着。

天漸漸亮了。

火燒了半夜,這才燒好。

黃煜將孟虎的骨灰用罈子裝好:“大哥,我們把他帶回去吧?”

“不妥,還是就地埋了吧!”軒轅錦不贊同。

黃煜不明白了:“可是大哥,我看孟虎還是很想回去的啊!”

“你別忘了,如果是我們將他的屍骨帶回去,那些村民會怎麼想?”

軒轅錦這麼一說,黃煜立即明白了,沉思了一會:“那我們,把他埋在下山的路口吧,希望,他的魂魄能夠找得到回去的路。”

軒轅錦摸了摸她的頭:“走吧!”

兩人一起到了下山的那條道上,將孟虎的骨灰埋了下去,並立了一個簡易的墓碑。

黃煜從來沒有參加過葬禮,這一次卻要她親手爲一個人下葬立碑,心裡極爲沉重。不是她想要聖母的說什麼,只是那時候的滋味,真的很讓她爲孟虎難過。

人死如燈滅。

不管孟虎生前想對他們做些什麼,但是如今他也受到了該有的懲罰,一切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在黃煜的人生信條裡,一直有這麼一句話。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無論發生了什麼,只要還活着,就是幸運的。尤其是在這個異世界打算紮根後,黃煜的這條信條就更加明朗的印刻在心底。

她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找到穿回去的機會,就算穿不回去,她也能好好體會在古代的生活,不是嗎?

儘管,這裡沒有家人,沒有賢君,但是,她有秀秀,還有大哥,很足夠了,不是嗎?

對着孟虎的碑默默悼念了一番,黃煜跟軒轅錦下山去了。

茂密的樹林,一眼望去,全是高大的樹木,唯有那座孤零零的墓碑,突兀的出現在小路的盡頭。

霧很大,黃煜跟軒轅錦走的很吃力,有好幾次都差點走錯方向了。還好,這條路的路徑很明顯,兩人努力睜大眼看着,還是成功下了山。

山下的霧氣倒是沒有多少,兩人還沒歇多久,就聽到周圍窸窸窣窣的動靜一片一片的響了起來,緊接着,兩人就看到村民們帶着豐富的收穫,喜滋滋的朝着營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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