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軒轅衡帶着姜源的屍體來找黃煜的時候,她正抱着林嫺君的屍體呆滯地坐着。
此時天邊的霧氣漸漸散了,一縷明媚的陽光正悄悄地撒進叢林。
一半黑暗一半光明,她就坐在明暗交錯的那條線上,與天地混作一體,像是要消失了一樣。
軒轅衡心頭一緊,他連忙丟下姜源去抱住她,那入手的冰涼讓他的心更慌。
“阿煜。”他輕輕地喚着她。
然而,黃煜沒有回他,直到陽光徹底的將黑暗驅散,她的表情才微微回暖。
“三哥,我們走吧。”
“好。”軒轅衡沒有問她去哪兒,同她抱着林嫺君的屍體一起走着,那條道很長,像是沒有盡頭。
在看到孟庭那僵直的身影時,黃煜的瞳孔微微一縮,隨後化作平靜,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要用什麼表情來體現自己的心情——
該離去的,總會離去。
人的出生,就是在走向死亡。
沒有必要爲身邊的人離開而感到傷心,反而應該要笑着送他離開。哭着來到這個世上,總不能離開的時候也是哭着的吧?
做我們這一行的,要習慣生死。
我們需要有一顆堅強的心,因爲我們沒有時間去傷心。
——黃煜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當時班主任跟他們說的這些話,她將林嫺君放下,將孟庭的身體擺直,最後跪下磕了三個頭,靜默了一會,纔對軒轅衡說——
“我們回宮吧。”
軒轅衡沒有說任何的話,僅僅是點點頭。黃煜扯開了脣,含淚笑了出來。
“三哥,別再對我這麼好,這樣的你,只會讓我覺得我好渣。”
“可是不對你好,我能對誰好呢?”
兩人相視一笑,黃煜搭上他的肩,深深吐了一口氣:“說得沒錯,你也只能對我好了。走走走,趕路去,爭取在天黑前到下個小鎮。”
兩個漸行漸遠的身影被日光拉的好長,在他們身後,則是兩道躺的筆直的影子,他們似乎在目送着他們遠去……
祥鳳宮,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驟然響起。
雲妃穿着一層粉白色的長裙,長至腰臀的青絲披散在身後,微微卷翹着,少許髮絲因爲她的動作而移到了身前,掩住那劇烈起伏的胸膛。
“廢物!一個個的都是廢物!姜副統領死了,你們還給本宮回來做什麼!都給本宮滾下去!滾!”
雲妃乍聞姜源死訊,就已經發過一次飆,等理智稍稍回籠,她又爆發了一次情緒,似乎在爲姜源的死難過。
階下的黑衣人們聽到雲妃只是讓他們滾,一個個眼裡都閃過驚喜,急忙退出宮門,唯恐遲了一步,雲妃就會改變主意讓他們全都去爲姜源陪葬。
等到殿裡沒了外人,雲妃這才癱軟在身後的躺椅上,神色疲累,那才二八年華的臉上陡然多了分滄桑。
一雙手攀上她的肩,幫她輕輕按着,她搭上她的手,語氣沉重:“紅袖,我是不是真的要輸了?”
“不會的,娘娘,皇煜還沒回宮,一切都還有希望!”
“沒了,紅袖,沒了。”雲妃卻不這麼認爲,她已經失望地快要絕望了,“或許,我跟這後位註定無緣吧。”
“娘娘!”紅袖面露擔憂地喚了聲。
雲妃拍拍她的手:“紅袖,你知道的,爲了這後位,我到底做了多少事,可是有什麼用呢?沒有子嗣,沒有後臺,甚至沒有皇上的寵愛……”
雲妃苦笑道:“我什麼都沒有啊!從一個被送來和親的公主,到現今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貴妃,我用盡了手段,花盡了心思!明明我離後位僅一步之遙,可是偏偏出現了她!”
雲妃攥緊了拳:“皇煜!爲什麼在我即將成功的時候偏偏出現了她!紅袖,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
“你做的很好,雲兒,你做的真的很好了,陛下會爲你感到高興的。”紅袖抱住她不住地安慰着,感受着胸前的涼意,她輕輕地拍着她的背。
“不會的,他不會的,只要我一天沒有坐上那個位置,他就一天不會承認我是個有價值的人……紅袖,”她突然抓緊她,那雙水光瀲灩的眼睛望進她的眼裡,她說:“幫我,你幫我。”
紅袖攬着她入懷,輕聲應着:“好。”
逍遙王府,書房裡,軒轅錦依舊拿着本書默默地看着,充耳不聞那一堆幕僚在商議的內容。
看他這毫不在意的樣子,其他人都在爲他乾着急。
“王爺,這姜源死了,皇上又還活着,得到消息說他們不日便會回京,您怎麼還有心情在這兒看書啊?”
“不然呢?”軒轅錦淡定的翻過一頁,“急有什麼用?倒不如想想,怎麼讓他們回不了京。不過姜源都死在了他的手下,當今天下怕是沒有人可以殺得了他吧。”
“難道我等就這樣坐以待斃不成?”
“且等着吧,有人會比我們更着急。”軒轅錦說着,突然合起書,目光悠長的望向遠方,她,也要回來了啊……
“不過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做的,禁衛軍那裡應該都沒問題吧?”
“沒問題。”
“那邊疆呢?”
“除了驃騎大將軍旗下的人馬,其他皆已準備就緒。”
“驃騎將軍舒展?他可是前宰相的得意門生,怕是隻接受前宰相的調遣。不過他手裡人馬也就區區十萬,不足爲懼。”軒轅錦想到這裡,脣角不由露出個苦澀的笑容來,本是想接近皇煜得到這十萬人的兵權,結果沒想到……
“既然一切準備就緒,那我們就等着‘甕中捉鱉’吧。”
……
黃煜同軒轅衡風塵僕僕地連着趕路了六天,終於在第六天的下午三四點的樣子到了城門口。
看着那巍峨的城樓,黃煜突發感慨。
來到這世界這麼久,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雄偉壯麗的城樓,真不愧是在天子腳下,果然宏大。
想當初逃離冷宮的時候,連個走正門的機會都沒有,如今這麼一走,感覺還真是奇特。
看着時間有點晚了,或者說是黃煜心裡有些怕了,她強烈要求在客棧裡憋屈一宿。
這麼突然地進宮,她怕她會受不了的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