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京的武道上今天格外熱鬧,擁擠的人們都被侍衛攔在了道路的兩旁,人聲鼎沸,只因爲傳聞他們的太子殿下與雲鳳公主今日要從玄武大道通過,前往皇家獵場。
不久,兩千名耀眼的銀色騎兵護着一輛頂極豪華的馬車緩緩過來,馬車兩旁隨侍着三十二名宮,而馬車的正前方正是一襲藏青華袍的幻郇孑,如此盛況與皇上出巡比來也毫不遜色。
“快看,是銀騎兵啊!”
“是太子,快看,是太子殿下!天啊,他穿着紫色袍子耶,好俊美啊!”
一道道驚呼聲此起彼落,爲他們的未來君王與最驍勇的戰士們而激動。
“啊,雲鳳公主,我看到雲鳳公主了!天啊,她好美啊!就像傳說中的女神!”
因爲已偏近炎熱的夏日,馬車是透風的,馬車的簾子也是淡淡的輕紗遮掩,幻如凝嬌美的身影就在紗簾後若隱若現,幽雅的正坐在馬車上,雖然遮着面紗,卻仍能看出那驚心動魄的美。
聽見人們的驚呼,海若不由的望向自己的主子,又望了眼前面的銀甲騎兵們,哎,誰能想到銀騎兵也會有不爲戰爭而出動的一天呢?想必連他們也都奇怪吧,爲什麼太子會因爲戰場之外的事而連續兩次出動他們。
海若同情的想着,不知道當他們知道,這兩次的出動他們都只是爲了同一個人,還是個弱女子時,他們冰冷無波的臉上會不會出現裂痕。
沒錯,他們就是被主子調出來守護他的寶貝妹妹雲鳳公主的!
嗚,好羨慕太子哥哥哦!紗簾後,幻如凝哀怨的水眸羨慕的望着可以騎着馬的幻郇孑,不像她,得坐在馬車裡,還得蒙着面紗,好熱哦!
哎,爲什麼她就是女兒身呢?想着,又是一陣嘆息。
卿卿舒適地躺在主人的懷裡,聽見那幾不可聞的嘆息,擡起小腦袋,輕嗷一聲。
“無聊了嗎?”下一秒,輕柔的聲音如風般撫過,如兒擡起小臉,立即對上一雙帶笑的深邃幽眸。
他早該知道的,如兒不會喜歡坐馬車。如果可以,他會毫不猶豫的將如兒從馬車上解救出來,不過,如兒是衆目期待的雲鳳公主,王朝的第一公主的身份讓他不能這麼做。
見幻郇孑已出聲,卿卿又俯下頭,窩回主人懷裡,閉眼睡覺。
“沒……沒有!”心陡然一跳,不知爲何,她竟有些結巴。
“很快就到了,等會陪你賽馬。”他寵溺的安撫。
“真的嗎?”果然,幻如凝立即笑開了顏,也讓人羣更加沸騰不已。
“太子哥哥何時食言過呢?”他卻在瞟向周遭的人羣時,眼底閃過一絲不悅的凌厲。
他不知道那是種什麼情緒,但他知道,他不想任何人看到如兒的模樣,早知道簾子應該用綢緞的。
“太子哥哥最好了!”沒有察覺他內心的浮動,幻如凝開心的說着。
“會不會熱?”他犀利的幽眸穿透紗簾,細心的瞥見了她額上的晶瑩,他知道,如兒的體質十分怕熱,一點點的熱氣都足夠讓她出汗。
“恩,好熱哦!”聞言,如兒頓覺熱氣又回來了,面紗下的小嘴微微嘟起。
“海若。”他淡淡的瞥了眼海若,海若立即會意,解下身下馬鞍韉上的錦袋,然後翻身躍下馬,朝馬車旁的冬梅走去。
自錦袋中取出一個草包,打開,裡面是被冰塊包圍的精美玉瓷杯壺,將玉杯壺交到冬梅手中,海若回到隊伍中,翻身上馬。
“公主,是冰鎮酸梅汁,您喝些解解熱氣吧!”打開壺蓋,冬梅恭敬地端上前。
爲了能保存冰塊不融,又不讓酸梅汁溢出,可見太子是花了一翻工夫。
接過酸梅汁,如兒面上是遮不住的驚喜,輕撩面紗,滿足的喝着沁量的梅汁,舒服的喟嘆,“好舒服哦!”
“今天街上很熱鬧?”即使身處王府內院,與街道有一定的距離,幻吟風仍能感受到街道上傳來的鼎沸之聲。
“是爺您的耳力好。”鬼面一窒,恭敬回道。
太子竟然選在玄武道上過,顯然是故意的,因爲王府就座落在玄武大道上。
“鬼面,你有事瞞着本王?”幻吟風微微蹙眉,那細微的舉動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屬下不敢。”鬼面忙鬼下。
“你當本王連這點小事都失去了分辨能力嗎?究竟是什麼事?”冷硬的語氣裡多了絲不耐。
“是太子與雲鳳公主經過。”無奈,鬼面只能照實說。
“如兒?”幻吟風倏地起身,剛揚起的喜色頓僵,“你說如兒和郇孑在一起?”
“是的。”
“郇孑他想做什麼?”是在故意向他挑釁嗎?
“回爺,聽說是爲了騎馬,太子特意請示了皇上,帶着雲鳳公主去狩獵場騎馬。”
“……”幻吟風沉默,是啊,父皇自然會答應,他巴不得郇孑來牽制他。
不過父皇想得太簡單了,找個無法控制的幫手來幫他,恐怕到最後,是他被郇孑給利用了。何況,他這輩子還不曾向誰妥協過,他若以爲郇孑能牽制他,那麼父皇就真的已經失去了一個帝王的評判能力了。
他們以爲將他從如兒身邊隔離開,就能阻止他接近如兒?哼,郇孑,你太小看你大哥了。至於父皇,更蠢,將自己逼進了死衚衕還自得不已。呵呵,他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幻郇孑與他看待如兒是用的同一種眼神吧!
只是除了他之外,誰都沒有看出來,包括幻郇孑本人。要是讓郇孑知道了自己的感情,那才叫精彩吧!
“走,本王也想出去一賭太子的風采!”
回到御京後,這是幻吟風第一次踏出王府,因此當大門前的侍衛看着他們的主子大步走來時,先是一愣,才忙跪地行禮。
“王爺。”
沒有理會他們,他徑直走出大門,激動的人羣沒有注意到他的出現,邁下階梯,他在鬼面的護衛下,隱沒入激動的人羣中,灼熱的視線直接穿透激動的人羣,看向遠處的緩緩駛來的金頂馬車。
精銳的鷹眸透過紗簾,看到了幻如凝臉上遮不住的嬌羞模樣,心狠狠的一抽,那是他從不曾見過的模樣啊!
“太子哥哥,你怎麼會準備酸梅汁的?”散去煩悶的熱氣,幻如凝又恢復成了活潑寶寶。
“我是聽父皇說的。”他淡淡的一語帶過,沒有告訴她,在等待她的六年裡,他每日都在熟悉着她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動作,雖然他不在她身邊,沒有親眼目睹她的成長,但她的每一個份喜悅都是他深夜獨處亭中的所想所念。看着每個月從卞陽送來的她的丹青,他只能在畫中分辨她的成長與喜怒。
“哦,是父皇告訴你的啊!”如兒低喃,又俯首喝下一口酸梅汁,遮淹心中莫名升起的一股失望,可是,不知爲何,飲入口中的酸梅汁竟變得有些酸澀。
是酸梅汁變味了嗎?如兒不解的望着手中的酸梅汁,可是剛剛都很好喝啊!
“怎麼了?真的很無聊嗎?”見到她清澈的星眸黯淡下去,他的心就隱隱犯疼。
他不喜歡她的眼中失去光彩,那會讓他感到無措。
“沒有啦!”仰起小臉,如兒露出抹甜甜的笑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從回來後就變得好奇怪。
他不捨的開口,卻陡然察覺到一道凌厲的肅殺之氣,如墨玉般的黑眉倏地攏起,他全身緊繃,迅速偏過頭,鷹般銳利的黑眸在沸騰的人羣中準確的對上一雙冰冷的黑眸。
是幻吟風!
只是失了平日的輕懶淡然,現在的他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
呵呵,眉宇緩緩平舒,幻郇孑的脣邊勾起一道詭異的弧。
大哥,你不上前嗎?
“啊!太子他在看這邊,天啊,太子在看這邊耶!”立即,人羣更加沸騰起來。
“天啊,太子笑了,他笑了!好俊美的笑容啊!”
“太子殿下一定是注意到我了!”
幻吟風周遭的女子都開始浮動起來。
你是故意的!幻吟風沒有理會周遭,冰冷的視線如利箭般直射向幻郇孑,森寒冷峻的容顏如覆冰雪,衣袖下緊繃的拳有些顫抖。
這是還你的,六年前你欠我的帳!幻郇孑傲然的幽眸中閃過瞬間的冰冷,他以爲他不知道?六年前他不止帶走如兒,之前更爲了阻止如兒去找他,而帶着如兒天天出了紅城,直到深夜才送如兒回宮,就是阻絕一切如兒來找他的機會。
你想報復我?冰冷的厲眸寒怒地眯起,迸射出危險氣息。
不!不!不!他薄抿的脣勾起淡淡的笑意,眼底卻是猙獰噬血之色。現在說報復還太早,這還纔開始呢!
幻吟風微眯起的魅眸迸射出一抹駭人的冷痕,幻郇孑也冰冷的回視。
隔着層層人羣,兩道同樣冰冷陰鷙的瞳眸在空氣中發出激烈的撞擊聲,他們的眼底
“太子哥哥?你怎麼了?是看到什麼奇怪的人了嗎?”馬車裡的如兒不解的望着順着幻郇孑的視線望去,隔着紗簾,她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人頭。
太子哥哥在看什麼?
“沒事!”收回視線,在回頭的瞬間,溫柔已掩去原本的狠厲之色。
他可不想讓如兒注意到幻吟風。
“恩,太子哥哥,等會你也教我射獵好不好?”如兒立即相信,興致勃勃的說。
“恩!”他毫不猶豫的點頭。
別說如兒只是想學射獵,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辰,他也會想方設法的爲她摘取。
“太子哥哥你最好了!”面紗下的兩個小酒窩更加深刻。
幻吟風看着笑意吟吟的如兒隨着馬車緩緩駛過他的眼前,然後遠去,連身旁的人羣何時散去都沒察覺。
“王爺!”鬼面擔憂的看着幻吟風呆愣的模樣,他就是知道王爺看到這種情形會受不了,纔想瞞着王爺的。
“還有七天,只要再忍七天,只要七天!”似聽不到鬼面的聲音,幻吟風看着漸漸消失的馬車,喃喃的低念,似要告訴鬼面,又似要讓自己更加堅信。
“王爺?”察覺不對,鬼面擔憂的上前,微微擡高音量。
“只要七天就可以了,是嗎?鬼面!”沒有焦距的眸子緩緩飄向鬼面,幻吟風問。
鬼面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有多麼蒼白,“王爺,您別嚇屬下,王爺!”他冰冷的臉上開始出現裂痕,着急的呼喊。
“鬼面,爲什麼只有我無法得到幸福?”爲什麼只有他是這樣一副身子?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厭惡自己。
“王爺,不會的,只要我們找到了那個人,您就會好的,您會得到幸福的!”這樣的王爺讓他不安極了,好象透明得隨時要消失般,脆弱得經不起一陣風吹。
“王爺,屬下先扶您進去休息,屬下一定會找到那個人的。”
“好象已經來不及了!”淡淡的笑痕在他死白的俊容上扯開,然後,喉頭一甜,他吐出一片刺眼的鮮紅,染紅了他胸前的雪白,也染紅了鬼面的衣裳。
如兒,如果我的身子好了,你會是我的幸福嗎?昏迷前,幻吟風如是想着。
“王爺!”鬼面心魂俱裂的嘶吼。
“啊!”心頭一疼,幻如凝猛得擡起頭,張望四周。
“怎麼了?如兒?”幻郇孑立即問道。
“不知道,感覺好象有人在叫我!”如兒擰着眉,不解的低喃。
心下一沉,如兒不明白,但他明白。
“可能是錯覺吧!你看,百姓們很熱情。”他笑說,指着四周歡騰的百姓。
“恩!”壓下心中的不安,如兒點頭。
也許真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