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向東緩緩站起身來,不屑地望望癱軟在自已腳邊,暈死過去的兩個貨色,心念一轉,還是有些擔心。
這個小啞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丫頭,她家的大人也不知道惹到了多大的仇家,居然出動這麼大的陣仗來對付她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葉向東現在就已經看到了兩把噴子,兩個槍手,也不知道這些人還有沒有幫手。
葉向東沉吟一下,還是不敢待在這裡,危險太大,立刻擡起頭朝躲在二樓轉角處,正對着他又是興奮,又是驚訝地嘰嘰喳喳議論的四個娘們叫道:“齙牙珍,繼續打電話,告訴警察發生了槍案,綁匪有兩把槍,他們可能還有幫手。我和丫頭去派出所,還有,你們也不要待在這裡,以免有危險。”
喊完之後,葉向東也不管齙牙珍幾個娘們嚇得又是一陣大叫,一招手將一直躲在樓梯口,污穢的小臉上面,那雙又大又亮的漂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小啞巴叫下來:“丫頭,咱們走!”
利落地再次將那把大黑星的子彈取出來,裝到自已口袋裡後,葉向東牽着小啞巴的小手,慢慢推開簡陋的院門,飛快地左右瞄了幾眼,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立刻低聲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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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向東輕車熟路地轉過幾條散發着各種古怪味道,又暗又窄的小巷子,走到他半個小時前才被那個“洗剪吹”撞翻,這個城中村中稍微像點樣子的小街上。
葉向東拉着小啞巴正在這條鐵山村中熱鬧的人潮中前行,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喇叭,一輛破破爛爛的比亞迪停到了他的身邊,一個滿臉油光,一臉大鬍子的腦袋伸出駕駛室:“嘿,兄弟,是不是去醫院,上車啊,到二醫院只要20塊。”
葉向東看看自已的滿身泥土,摸摸腦袋上的繃帶,恍然地搖搖頭,難怪這黑車司機問他去不去醫院。
葉向東又看了一眼被他拉着一陣疾行,現在已經累得一頭大汗直喘氣,卻咬着牙一聲不吭的小啞巴,點點頭大聲道:“10塊,不去醫院,去幸福路上的派出所。”
大鬍子爽快地一擺手:“10快就10快,上車。”
比亞迪像蝸牛一般在小巷裡穿行,到了幸福路口子的時候,再也走不動了——路口這裡有鐵山村唯一一家農貿市場,進進出出的人流和電瓶車、三輪車,早就將巷子堵得嚴嚴實實,根本就過不去。
大鬍子司機煩躁地死勁按着喇叭,然並卵,人家照樣將比亞迪前後都堵得像死死的,根本沒有人搭理你。
大鬍子司機無奈地轉過頭來:“兄弟,過不去啊。咱們退回去走五星集團的工地算了,總比堵死在這邊強啊!”
葉向東天天進出鐵山村,早就知道政府準備整頓和開發這一個南湖市最大的城中村。可是鬧鬧嚷嚷了好多年,還是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擱淺了。
最重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爲這個南湖市最大的城中村,隨着成爲外來人口和打工者最大的聚居地,所有擁有房產的鐵山村土著,嚐到當包租公、包租婆的巨大利潤和甜頭後,各顯神通,或明目張膽,或暗地裡私搭亂建,在原來的房子旁邊、樓頂,建起了一個個鴿子籠般大小的出租屋。
這些違章建築的出租屋,遠遠超過鐵山村這些土著村民擁有房產證的面積,而政府和開發公司顯然不可能對這些違章搭建的面積進行全額賠償。
無數次動員、談判,甚至動用法院、公安的力量,卻都在鐵山村土著的“頑強抵抗”之下敗下陣來。鐵山村的這些老房子和違章建築,一寸都沒有拆掉。
鐵山村旁邊的那個荒廢的工地,就是五星集團開發鐵山村的失敗作品——鐵山村之外的土地都已經平整好了,鐵山村之內的土地,卻仍然拆遷無期,那個叫“玫瑰園”的項目也只能幹扔在那兒。
不過那個已經荒廢了五六年的工地好像有圍牆圍着,有路繞到幸福路上去嗎?葉向東沒有去過那一片,還真不知道。
看見葉向東懷疑的神情,大鬍子司機拍着胸膛打包票:“兄弟,放心好了。我也住在鐵山村,上週那次大暴雨把玫瑰園的圍牆沖垮了一大截,現在還沒有修好,我走過好幾趟,我的車絕對過得去!”
葉向東有些遲疑,不過看到毫無顧忌地依偎進他的懷裡,緊緊抱着他的手臂,還在呼呼直喘,粉紅的小舌頭不時在幹得開裂的嘴皮上舔一下的小啞巴,心中頓時一軟:那些該死的綁匪看來“服務”並不到位,根本沒管肉票的死活,一點也不專業!
小丫頭看來不但餓壞了,也渴壞了。
小丫頭剛纔在出租屋裡也只是搶着吃了半片劉美霞剩下的麪包,沒找到水喝。
葉向東對大鬍子默默地一點頭:“行,那就走玫瑰園。”
說完,葉向東緊了緊自已的胳膊,將小啞巴稍微摟緊一點,柔聲道:“派出所一會兒就到了,那裡有水喝。”
小啞巴擡起頭來,一邊向葉向東展開燦爛的笑容,一邊不好意思地緊緊地抿住小嘴,重重地搖了搖頭。
葉向東發現自已秒懂:小丫頭說她不渴!
大鬍子司機果然有一套,很快就將車退了幾十米,轉進一條更狹窄,人卻也少得多的小巷子,沒有多久,就七拐八拐來到了玫瑰園工地的圍牆下面。
沒有多久,還真被大鬍子順着圍牆找到了一處缺口,順着磚石將比亞迪開進了工地裡面。
“哈哈,我就說沒問題嘛!”
大鬍子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興奮地將比亞迪在長滿了荒草,地面根本就不平整的工地上開得像要飛起來,跌跌撞撞向着工地大門的方向狂奔。
比亞迪頓時化身爲過山車,渾身都在亂響,顛得人七暈八素。葉向東來不及罵人,下意識地連忙抱緊小啞巴,低頭護住小啞巴的腦袋,生怕這可憐又乖巧的小丫頭撞到。
小啞巴仰起頭來,也滿面笑容,緊緊地盯着葉向東。
突然,葉向東看見小啞巴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又黑又亮的眼瞳裡閃過一抹驚駭到了極點的恐懼!
葉向東頓時感覺一股涼意從尾椎骨上升起,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