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章也順着馮天化的話,把目光集中在了馮月兒的身上。馮月兒此時感覺坐如針氈,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的氣氛好像與往日不同,再感受着對面那個好似鄰家大男孩一般,用一對漆黑明亮的眼珠專著而又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人,心裡就是無來由地無名火起:要不是這個人,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了。
“月兒,可是你知道今天爲什麼我還是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嗎?我明知道你不會喜歡這樣的安排,卻還是把小章約來了……”此時居然可以在馮天化的臉上找到慈祥的表情,着實讓陸小章有點懷疑自己剛纔被那一道聲音振得氣息不穩的事情是否存在了。
“月兒不知。”馮月兒又微微低下了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孩子,這些年你一直在外打拼,獨立地經營你自己的公司,卻不知我們馮家早已不復當年的輝煌了……”馮月兒聽到這樣的言論,着實是無比驚訝,她擡起了頭,看着面前的老人,臉上的驚訝溢於言表。
陸小章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動了下,心裡卻是大感意外,從來不層聽說一項家底深厚的馮家,已經到了夾道中落的說法,臉上卻依然是不露聲色。
馮天化拍了拍馮月兒的手背:“孩子,馮家是古武世家。”
“這個月兒知道。”馮月兒無意識地拽住了馮天化的手,就像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希望接下來聽到的結論與剛纔完全相反。
“可是你知道作爲一個古武世家,最重要的是什麼嗎?”在馮月兒聽來,馮天化的聲音好像從未如此刻這般蒼老。不等馮月兒接話,馮天化繼續說道:“是傳承。”
陸小章的眉毛不禁擡了擡:好像有點明白這位老者今天找自己來的真正原因了。
“雖然如今的社會,已不講究什麼男尊女卑,更不是完全由男人當家作主的年代了。但我們這樣的古武世家,若沒有一個能主持、擔當家中一切大小事務的男丁,怎能讓家族李上一輩的那些直系、旁系親屬信服,若不能衆人齊心,那何來家族的未來?”
馮月兒被馮天化問得張口結舌,的確,自己真正從來不曾考慮過家族的未來。她忽然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獨自在外闖蕩,對家中事情不聞不問的做法是否完全正確了。
“你一來是自小便在外打拼,與家中長輩們接觸甚少;二來你又生了那樣的病,雖然如今有這位小章在,已無大礙。”說着馮天化看了看陸小章的方向,又轉過臉來繼續對馮月兒道:“但是你終究爲一介女流,若你是男丁,那麼剛纔這些問題便成不了問題,而如今這般,家族裡的老傢伙們就可以拿這些理由來評定你!——”
馮月兒聽到這番話,先是良久地沉默,而後眼睛裡的光芒漸漸弱了下去,隨即也鬆開了一直拽着的手。
陸小章心裡莫名一陣不忍,不忍心看着眼前的女孩那樣冷靜沉着的神色轉爲落寞、無助:“月兒,別太難過了,這些事情不由我們可以決定的。”
忽然,馮月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彷彿不屈不撓地星星之火再次燎原。她挺起腰板,看着馮天化道:“請您放心,我會了了現在公司的一切事情,然後回到家族,一心向您學習,打理家中一切事務,絕對不比男人差。”
“傻孩子。”馮天化伸出蒼老的手,摸了摸馮月兒的頭,繼續剛纔的花道:“當初在你離開家之後,我們並不是沒有想過這些,也不是沒有預料過如今的情況。只是那時候不忍心折了你的翅膀,困你在家族,也覺得你若出去歷練幾年,將來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丈夫一起回到家族,二人齊心合力,壯大馮家。那便也是無憾了……”
不知道爲什麼,馮月兒此時腦海裡出現的唯一形象,卻是那個總是帶着一臉痞痞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的人。她不由得心裡一陣惱火:想他做什麼,如今什麼都沒有家族重要。
陸小章好笑地看着面前女孩兒臉上的表情變化,心裡已猜到了八九分,不過目前的局面告訴他,這事情沒那麼簡單,馮天化一定還有什麼別的原因,才找自己來這裡。
"只是如今--"馮天化站起身來,目光悠遠,望着空氣裡的某一點,緩緩開口,聲音格外飄忽,又彷彿是自言自語一般道:"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快。難道馮家真的已經到了垂垂老矣的境地了嗎?"
陸小章知道,是該自己開口的時候了:"前輩,這次家族到底出了什麼事?您不妨直說,我能夠幫上忙的,一定責無旁貸。"臉上玩世不恭的神情,也隨着此刻房間裡的氣氛,而淡去幾分。
馮月兒也開始明白,家族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她揚起臉,專著地看着馮天化的背影。
"小章,你知道京都劉家嗎?"
“這個,我只知道在京都,有個劉家生意作得很大。”陸小章倒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反是馮月兒臉上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她雖從小在外,但深爲古武世家裡出來的她,怎會不知這京都劉家是怎樣的來頭。
其實更讓她擔心的還不只是這點,是那個人。馮月兒按耐住自己想要問出口的問題,等待馮天化把話說完。
“京都劉家,可不只是商場上的巨頭,同時也是和我們馮家在這個時代裡,相同的存在——一個歷史源遠的古武世家。只不過這“相同”,是過去的馮家了……”說着馮天化轉過身來看着馮月兒道:
“就在這些年裡,你出外經營公司之時,劉家的長子劉忠,也在這個圈子裡逐漸嶄露頭角,憑着他的手腕,如此年輕,不但已在自己家族裡站穩了腳跟,就連另外幾家古武大家的長輩,也對他頗爲認可。”
果然是他。馮月兒在心裡吶喊了起來。就是那個人,見到他的第一次就讓自己覺得渾身不舒服。說不出來的一種感覺。就像是人類天生本能遠離危險一樣,馮月兒覺得和那個叫做劉忠的人在一起多待哪怕一分鐘,也讓她的心裡不安寧。
當時自己倒並沒有太過介意他的家族身份,
只是純粹地不喜歡這個人。不喜歡他的一言一行,不喜歡他說話的方式,不喜歡他走路的樣子,不喜歡看到他。總之,當時馮月兒是用盡一切辦法拒絕了這位劉忠先生的任何邀約。
本以爲這事應該就這麼了結了,沒想到終究是人心難測:
“他到底對我們馮家做了什麼事?”馮月兒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問出了自己心裡的話。
“孩子,聽我把話慢慢說完。”馮天化又來到了沙發的旁邊坐下,隨後緩緩開口道:“而我們馮家,不但沒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反倒是這些年來,家族裡各個旁系、直系之間勾心鬥角,使得馮家在這些家族中的影響力反不如前了。唉——這也是我的慚愧。”
說着馮天化無奈地搖着頭:“就在上個月,5年一屆的古武風雲大會,東道主的候選名單裡,居然沒有我們馮家。要知道如果倒退10年,那每一屆的古武風雲大會,哪一次不是我們馮家主持操辦。”
陸小章也不禁嘆了口氣,所謂花無百日紅,世事無常。他看着面前兩人,心中部由感嘆,無論是在商屆還是武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都是一樣的。
馮月兒沉默地等待着馮天化的下文。
“而你們知道這一屆古武風雲大會的主辦方是誰嗎?”馮天化問出了一個在場人都知道答案的問題。
“不用說我想你們也知道,就是劉家。也正是那個叫做劉忠的後輩,他主持操辦的這一切,並且據我的資料顯示,這次主辦方的候選名單,也是他動的手腳。”
馮天化頓了頓,隨即露出瞭然又無奈的笑容道:“果然,就在前幾天,這小子耐不住了,主動來找我了。條件是月兒。”
馮月兒露出憤懣的表情道:“我不會答應的。我們堂堂馮家,也不可能就這樣任人宰割。”
“這只是一個開始,說石化我已經這把年紀了,也不會去跟後輩們爭這點名頭,風雲大會只是一次警告。由於我們馮家一直沒能有一個如劉忠那般當家作主的接班人,故此其他各大古武世家對我們的情分在這些年裡也淡了許多。最重要的是我們自己,總結起來就是一盤散沙,毫無凝聚力。而劉忠,他也兌現了他的承諾。
就在昨天,馮家合作了20年的商業夥伴突然撤資,以至於我們進行到2/3的項目不得不因爲資金問題被迫停頓下來。如果這次的項目失敗,對我們馮家來說,那將和風雲大會主辦權的爭奪,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而是致命的一擊。”
馮天化的眼裡閃着讓人莫名心悸的光芒:“而我,雖然已這把年紀,不如劉忠那般年輕有爲,但凡事總有兩面,這些年的經驗告訴我,與虎謀皮的下場:那將是比馮家目前的局面更糟糕的結果。
首先不用說月兒是我的心頭肉,絕不可能作爲家族的犧牲品。其次,一旦開了這個頭,屈服了一次,就不籌第二次。漸漸的,馮家就會被劉家滲透、掌控,最後一點一點蠶食殆盡,成爲歷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