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一邊思索着,一邊回想着,一邊慢慢地說出這些年宇威的歷程。張敬三個人坐在另一邊,靜靜地聽着燕子的話,都露出思考狀。
在張敬看來,燕子的觀點有對有錯。比方說,燕子說市領導接手宇威後,只搞內政不搞營銷。其實燕子是錯怪人家了,那些市領導也想搞營銷,無奈他們不會,有哪個市領導學過市場經濟?又有哪個市領導學過渠道物流?但是南平的政治相對是開明的,最起碼這一年下來,市裡也發現了只搞內政不搞營銷是行不通的,這才召開了上午的那場商務招標會。這總比不懂裝懂,打腫臉充胖子一直充到底要強得多。
“另外……現在宇威有一個最大的弊病,我個人覺得這個弊病是阻礙宇威振興的主要絆腳石。”突然,燕子的神情變得非常嚴肅,一字一頓地說。
“啊?什麼弊病?”張敬急忙追問。
“那就是人事問題,宇威在人事問題上有弊病,甚至可以說就是一團糟!你們知道那個孫冠清是什麼人嗎?”提到孫冠清,燕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不知道,對了,我還正想問這事呢!孫冠清只是一個車間小組長,可是今天我看他居然敢訓斥廠長,這是怎麼回事?”張敬一臉迷惑。
“因爲孫冠清有後臺,他的大伯就是我們南平市的市長!”
“什麼?”張敬三個人幾乎同時驚呼,三個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孫冠清就是他大伯安排到宇威去的,要不然怎麼可能這麼無法無天。連孫廠長都要看他地臉色!”
張敬這時的心都沉到底了,他做生意最討厭的就是與政治扯上關係,尤其是與不正歪風扯上關係。張敬以前在鑽石手的時候,就對團隊有明文規定,不接任何與政治有關的生意,或者可能會與政治有關的生意。
“宇威怎麼還有這種事情?”雷純深深地皺起娥眉,很顯然她也不喜歡沾邊到政治。
“其實還不止這些,宇威現在廠子裡有很多人都與市裡的一些領導有掛鉤,現在宇威的人事問題一團亂麻,誰也管不了誰。於是就誰都不管誰。只有我這種什麼後臺都沒有的小人物,誰見到都能訓兩句。”燕子越說越激動。
張敬已經開始準備打退堂鼓了。這個生意他不想接了,畢茂山喜歡就送給他吧!相信畢茂山得到的。也會是一個燙手地山宇。
“哼,市長當大伯了不起嗎?”宋妖虎突然很不服氣地仰起粉臉。當然了,對宋妖虎來說,多大的後臺也嚇唬不了她,盤王宋小瀾這個名字可不是開玩笑地!
“宋小姐,現在宇威的人事就是這麼亂,孫冠清仗着文市地名頭。在廠子裡胡作非爲,沒人能奈何他!”燕子還苦着臉向宋妖虎解釋。
“等等!”
就在燕子話音剛落的時候,張敬一下子舉起右手,打斷所有人的思緒。
“燕子,你說孫冠清的大伯是哪個?”張敬遲疑地問。
“是文市長,就是我們南平的常務副市長文峰嘛!”燕子下意識地回答。
燕子的話讓張敬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眼睛裡有精光一閃,突然站起身,拎起衣服就向外走。
“走。我們先把燕子送回家,明天我起早有事!”張敬匆匆地結束了這一次晚餐。
三個女人互相望了望,誰也不知道張敬爲什麼這麼突然,不過也都紛紛拎起自己的包,跟着張敬走了。
當把燕子送回她地家,三個人再開車回北環,進了自己家門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快十點了。宋妖虎剛一進門,就如魚得水,歡呼了一聲脫了鞋赤着腳跑到客廳裡,一下子就撲到了那個雷純的舊沙發上。才走了半個多月,可是宋妖虎卻想念這裡到差點發瘋。
可是張敬卻一頭扎進自己的臥室裡,脫了衣服就鑽進被窩,連一句話都沒說。張敬只想早點睡覺,明天能早點起牀,儘量讓自己精神狀態好一些,因爲張敬明天的工作打算是不允許他出一點失誤的。
雷純並不知道張敬想幹什麼,還像從前一樣,給張敬衝了一杯咖啡。可是當她走進張敬臥室地時候,張敬已經睡着了。
“這死鬼,今天中什麼邪了?”雷純端着咖啡杯,莫名其妙地喃喃着。
天亮之後,雷純和宋妖虎還在睡懶覺,而張敬已經收拾好自己出門了。因爲雷純沒有起牀,所以張敬離開家之後,隨便找了一家小早點攤喝了點豆漿,又吃了兩根果子。吃完後,一抹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錶,正是上午八點半,張敬滿意地笑了笑。
十分鐘後,張敬已經帶着一臉笑容,站在了市政府大樓一樓的大廳裡。
“哎,這位同志您好!”張敬突然攔住了一位正匆匆準備乘電梯地政府員工,文質彬彬地對人家說,“我想請問一下,我們政府的文市長辦公室在哪裡?”
“嗯?你是什麼人?”這位政府員工很警惕,誰也不可能輕易地說出市長辦公室的位置。
“哦,是這樣的。我是文市長的學生,多年在外地做事,這次回南平很想見見自己的這位老班主任,就和文市長約好了今天來找他!”張敬神情真誠,根本看不出來這小子正在撒謊。
其實張敬也賭了一下,他賭文峰曾經當過老師,這一點他是從文峰的氣質上看出來的。其實就算張敬賭輸了也無所謂,他還有辦法圓回場來,再說了,張敬看眼前這位政府員工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想他也不知道文峰以前是不是當過老師。
聽到張敬的話,那位政府員工露出釋然的表情,臉上也立刻帶上了笑容。
“原來你是文市長的學生啊,呵呵,他在七樓713,你快去吧!文市長一向沒有閒着的時候,你要是去晚了,可能就找不到了。”
“謝謝您,謝謝!”張敬也不再多說,轉身就進了電梯,快速按下了七樓的按鈕。
“哎哎,你等等我啊,我也要坐電梯!”那位政府員工的鼻子差點被電梯門夾扁。713是七樓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張敬站在門前,先是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心裡又回想了一遍今天自己準備要說的話和要做的事,覺得確實沒什麼問題後,這才咬了咬牙。
“媽的,拼了!”張敬嘟囔兩聲給自己打氣,接着就擡起頭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準確地講張敬不是在敲門,而是在砸門,他是用拳頭直接擂在辦公室的門上。不過張敬很注意掌握力度,他不可能真地鬧太大,不然的話驚動了政府裡其他的人就麻煩了。
“嗯?誰啊?進來吧!”辦公室裡傳出文峰的聲音,顯然他不是很愉快,誰辦公的時候被人砸門都不會愉快。
張敬很不客氣地推門走了進去,還回手“咣”地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辦公室裡的文峰正在看文件呢,發現進來的人居然是張敬的時候,下意識就愣了一下,又見張敬一付氣沖沖的樣子,更疑惑了。
“張總?你來我這裡有什麼事?”文峰皺着眉頭問道。
“文市長,我來這裡是和你說理的,我認爲你有嚴重的政治問題!”張敬神情冷厲,大步走到文峰面前。
“啊?你說什麼?”文峰被嚇了一跳,差點以爲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我說你有嚴重的政治問題,文市長,我這次是來退標的,我不想參預政治鬥爭,我只是一個商人。”張敬的聲音很大,但同時又保證不會讓隔壁的人聽到。
“你,你胡說!我警告你,說話是要有證據的,這裡是政府,不是你信口開河的地方!”文峰也被惹出了真火,瞪着眼睛就站了起來,聲音也很大。
“我沒有信口開河,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是負責任的。什麼也不要說了,我正式宣佈自己退標,那個生意你給畢茂山吧,我一定要看看畢茂山有什麼辦法去管理你的寶貝侄子。”說實話,張敬這時心裡也狂跳不止,這麼危險的事他也是頭一次做。
“你這是污衊,你…………嗯?我侄子?你胡言亂語地說些什麼?”文峰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衝到什麼邪神了,大清早就來了這麼一個說話沒個譜的張敬。
“文市長,有些話說多了就沒意思了,你用自己市長的身份,把自己的侄子安排到了宇威,你別說這是沒影的事!還代表什麼市政府向大家學習?還什麼要振興宇威?我也是傻,居然還相信你這種話!”張敬湊到文峰面前,兩張臉的距離只有十釐米,盯着文峰的眼睛冷嘲熱諷。
聽到張敬的話,文峰的神情閃爍了幾下,慢慢地整個人冷靜了下來。看了看張敬,文峰又欠身坐了下來,隨手指指自己對面的椅子,示意讓張敬也坐。
不過張敬就當沒看到,直着脖子,大刺刺地就站在文峰的對面,這樣讓張敬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多少能緩解一些自己的緊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