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天氣預報還是失準了,電視上女播報員信誓旦旦地說降雨量會在深夜三點至五點時變小,可下了一夜的大雨直到黎明的白光乍現也沒有要停息的預兆。
白色的候鳥劃過天際,越是離得近就越能聽見風聲呼嘯的巨響,那哪裡是什麼候鳥,那是一架波音系列的白色客機,銳利的機翼切開了雨簾,濛濛的水霧在機翼上下兩側被風壓迫成了梭形,整臺客機像是撕破着天地間雨幕構成的結界而來,即將在這大風大雨的天氣裡降落在機場之中。
機場塔臺的人員用無線電提醒波音客機的機長注意風力的影響,並詢問是否需要在塔臺的指示下輔助降落,可波音客機的機長只是高冷地回了一個收到後就單方面掐斷了無線電。
大風裡的客機雙翼格外的平穩,正常的飛機在這種風力的天氣裡機身都會出現不正常的搖擺,可換在這架飛機上整個機翼和機身就像焊死了一樣,在風雨中沒有絲毫的顫抖,出奇穩定地降落在了跑道上伸出機輪開始滑行。
波音客機逐漸在大雨中停穩,登機梯被冒雨的工作人員開來停穩,機艙門打開後濱海城市熟悉的雨味涌入了林年的鼻腔,他輕輕做了一次深呼吸,像是遊子歸鄉般擁抱了這座故鄉。
林年提着寬長的手提箱走出飛機,登機梯下早已經有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打着黑傘上來爲他遮住了雨水,伸手摸到了他的手提箱把手上,只是一時間沒有拎得動擡首就對上的林年冷淡的視線。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後反應了過來,後退一步向着林年敬了個執行部的禮,“卡塞爾學院1987級,魔動機械系,現執行部駐中後勤分部部長,楊業,現赴此地特來負責接送執行部專員。”
“後勤部的人?我沒有聽說過這次任務會有後勤部的人跟我接洽。”林年細細地審視了這個中年男人一遍,“我接到的是執行部部長直接下達的任務指令,裡面清楚地提到了這次任務任我一個人爲專員獨立完成。”
“執行部擴散在全世界各個角落,分部衆多,馮·施耐德部長難免能將指令下達到每一處,可能是在他下達任務指令的同時,別的地方也對我們下達了任務,才導致現在細節上發生了一些微小的衝突。”中年男人低眉順眼地解釋。
林年駐足了幾秒後想明白了事情大概的首末,再看向他時目光裡滿是平淡:“你不是部長的人...你是校董會的人?”
中年男人沒有回答,只是低着頭在機艙口爲林年打着傘,很明顯林年猜對了,可儘管如此他也不能去讓林年從他口中獲得驗證。
“不放心我這個‘S’級獨自行動?倒是沒意思得很。”林年淡淡地說了一句後,提着手提箱就走下了登機梯,中年男人緊跟其後爲他打着傘,絲毫不顧及大雨打溼了傘外自己的半個身子。
“不是不放心,是必要的幫助,這次的任務並非像是林專員之前遇到的強攻類型,在關乎到尋常社會中的異常事件時,秘黨的行動都會變得十分謹慎,上面是出於擔心您的經驗不足,才讓我們來輔佐你的。”
“‘我們’?意思是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林年掃了一眼空蕩蕩的機場,天光照得大雨的黎明矇矇亮,但還是顯得一切都昏沉無比,像是磨砂的藍色毛玻璃看東西,連候機廳裡的燈光顯得很假,像是戲子戴的珠寶。
這種天色裡看什麼都顯得不太真切。
“有一位配合、支援您的中國學員已經趕到城中了,如果可以的話接下來我會驅車送您去跟她碰頭,跟進一步討論任務的細節。”
“細節大抵在飛機上我已經瞭解了,你說的中國學員是現在本部的在讀學生?”
“大四力學系的學生,‘B’級血統,言靈是‘血繫結羅’特別適合在人羣聚集的城市中尋找身懷血統的目標,由於暑假她又回了中國的緣故,上面考慮再三後才調動她參與進了這次任務裡。”
“血繫結羅。”林年腳步頓了一下回想了一下這個言靈的效果,而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確實是個不錯的言靈。”
“林專員,車已經備好了。”
下了登機梯,中年男人把林年帶到了跑道邊上,在那裡停着一輛黑色的奔馳S500向着他們打開着後車門,暖色調的內飾裡開着乾爽的空調,真皮沙發上放着一臺執行部專用的PAD,駕駛座上插着鑰匙引擎早已預熱好了,只要一腳油門就可以帶着這臺鋼鐵巨獸衝進雨夜裡去。
“你的車?”林年走到了車門邊上,伸手輕輕摸了一下黑色烤漆的後車門轉頭問。
“今年纔買的,尾款40%,還有九期沒還完。”中年男人下意識回答。
“馬力如何?”
“V8發動機,285千瓦/388馬力,勉強躋身4秒俱樂部。”就算是秘黨中兇名漸漲‘S’面前,一旦聊起車的事情,愛車的中年男人也難免眉飛色舞了起來。
“我不是太懂車,4秒俱樂部是什麼意思?”林年又問。
“加速到一百公里每小時只需要4.85秒,比寶馬740還要更勝一籌,駕駛模式也很簡單選個sport模式就行了。”中年男人似乎很得意自己買車的陽光,看向奔馳S500的眼裡滿是寵溺,“最主要的是奔馳S系列的車型都很保值,等到下次執行部的任務結算酬薪後,我又可以考慮換更進一步去換...”
沒等中年男人說完話,林年就把後車門給摔上了,由於力氣用的有些大,震得車玻璃嗡嗡一震響,舉着雨傘的中年男人嘴角都差些扯歪了,臉上寫滿了心疼的表情但又不敢亂說話。
“也就是說這輛車可以開很快,而且很好開?”林年圍繞着S500轉了半圈,中年男人也打着雨傘跟了他半圈站在了駕駛座的門口。
“也就起速快而已,其實他的最高時速不過250千米每小時,畢竟是行政車比不上那些跑車。”中年男人猛地反應過來了這個男孩想做什麼,立馬改口不再吹噓自己的愛車了,“上面的意思是這次任務讓我負責您的出行和起居,開車這種工作還是讓我們後勤部的來要好一些...”
“我沒有國內的駕照。”林年轉頭看了他一眼,片刻後又說,“國外的也沒有。”
中年男人頓了一下後鬆了口氣,以林年的年紀來看確實還未滿18週歲,沒有18週歲是考不了駕照的,這下倒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工作被搶了。
“那麼麻煩就讓我來...”中年男人再度擡起頭時忽地愣住了,因爲不知何時面前的男孩消失了,就像剪輯抽幀了一樣,上一刻男孩還在他的雨傘下面,眨眼過後對方就出現在了駕駛座內握着方向盤,整個上車的過程都被一刀咔擦給剪掉了。
要糟!中年男人一下子腦瓜子裡嗡嗡直響。
“林專員,麻煩你下車,讓我來駕駛,這是校董會的意思,麻煩理解一下...”他立馬丟掉了雨水伸手要摳車門,但很顯然車裡的林年已經順手把車門給鎖掉了,每個車窗都升了起來,透過防窺車膜只能看見裡面一個模糊地影子在上下探頭,似乎在慢條斯理地研究這輛大玩具的玩法。
大雨裡中年男人急的滿頭大汗又是摳車門,又是伸手拍車窗,但很顯然他也沒脾氣用手肘直接把車窗給撞碎掉,如果他真這麼做就是打的要把林年從駕駛座裡拖出來了,可很顯然他知道車裡坐着的男孩有多麼不好惹。
聽說前段時間有個不開眼的三代種翻圈(juan)就被出任務的這個小祖宗逮到了,砍成了五截綁成一塊送回學院,研究人員見到了都嘖嘖說刀法相當利落,給五根鐵纖串起來都剛好能烤燒烤了...如果他敢硬來的話,說不定下一個上烤架的就是他自己了。
可能是中年男人的堅持打動了車裡的人,車窗降下了十分之一留了個縫隙出來,中年男人扒着縫隙只能看見駕駛座上男孩目不斜視的雙眼,握着方向盤預熱着身子骨對車外的他說:“如果有途徑的話就告訴校董會,這次任務是施耐德部長親自下達的,身爲執行部臨時專員的我也只會聽令於部長,監視什麼的麻煩還是省省吧...上次給他們幹了那些活兒還不算是投名狀嗎?希望他們自己想一想現在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
不等中年男人辯駁車窗被升了回去,但幾秒後車窗又莫名其妙降了下來,裡面傳來了像是補充似的一句話:“我的確沒考過駕照...我唯一開車的經驗是遊樂園裡的碰碰車。機場外面就是繞城高速,再上高架路就能進城區了,這座城市的路我挺熟的應該不會發生車禍,除非有警察追我...但保險起見我事先申明,如果進市區的途中不可避免地磕壞了點地方,還請你向施耐德部長申請理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說得很強硬,但最後的話強調了三遍也意外的沒底氣。
還沒得中年男人求饒,車裡的男孩就一腳悶在了油門上,奔馳S500百米4秒加速的威能徹底爆發了出來,橫衝直撞地衝出了飛機跑道,碾過人工草坪留下清晰的車轍,向着出口的方向飛馳而去!
只留下中年哭喪着臉站在雨中,看着自己的愛車被挾持着衝出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