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界認定古代亞歐大陸匈人的領袖阿提拉(Attila)最初所在的遊牧部落是屬於中國古代文獻中記載的遊牧民,古羅馬是一個混合民族,原初的民族組成大體有三,分別是埃特魯里亞人、薩賓人以及希臘人,所以公元418年,年僅12歲的阿提拉被作爲人質送往羅馬宮廷時可以想象他必然會成爲歐洲民族中的一個異類,一個特殊的存在,就像是我們。”
弧形階梯教室中,銀白色頭髮的老人左手揣着口袋,單手持教科書漫步在桌椅間分出的過道上,筆挺的黑色西裝承托出他挺拔的身材,右眼上掛着一枚充滿學術氣息的單片眼鏡,其下面龐之上歲月刻下的溝壑中好似種着一樽樽無名的墓碑。
階梯教室鴉雀無聲只能聽見紙筆沙沙的聲音,大概這就是卡塞爾學院所有教職人員都夢寐以求的上課環境,要知道在一個精英制度的天才學院裡,總是不缺自命不凡,認定自己爲救世主、世界之星的學生,想要爲這些人定下“規矩”,強迫他們遵守“紀律”,這本就是一件不科學的事情。
但如今階梯教室中的這個白髮老人做到了,並且並非是以苛刻的懲戒或是款待的許諾維持了這種現狀,任何一個人從任何時刻進入他的課堂都會發現往日裡心高氣傲,志比天高的天才們都溫順的宛如綿羊,即使牧羊人手持的並非是教鞭和獵犬。
希爾伯特·讓·昂熱。
這是白髮老人的名字,《龍族家族譜系學》的任課老師,同時也是這所屠龍學院最飽受推崇與敬仰的現任校長。
“年輕時的阿提拉在宮廷之中的表現很優異,即使他的身份存在限制,但不管什麼時代天才總不會被埋沒,而他很快就進入了當時具有秘黨性質的高層眼中,譬如教皇利奧一世、元老院首席議員阿維努斯和禁衛軍統領特里傑久斯,他們都是屠龍家族的後裔,手中不僅掌管着繁榮的西羅馬,更是在鍊金、龍文、言靈學上有着極高的造詣。”昂熱說:“對於一個顯現出有優異血統的年輕人,秘黨的第一決策自然是栽培,就算他是一個人質,但放在人類與龍族的戰爭上他依舊是一個人類——但很可惜,教皇在當初做下的是錯誤的決定,讓在阿提拉明悟自己身份之前他就早已摸清了當時人類混血種的所有底蘊,這也算得上是後來西羅馬敗亡在上帝之鞭蹄下的主要原因之一。”
“所以阿提拉在成年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一隻龍王?”階梯教室中有人就着昂熱校長方前講述的教案提問。
“問的問題不錯。”昂熱校長兩根指頭微微壓下教科書看了一眼提問的人,一眼就看見了那一頭色澤壓過階梯教室溫黃燈光的金色頭髮:“但如果你沒在上上節課睡過去的話,或許現在你就不會問出這個問題了,愷撒·加圖索。”
最後一排裡,愷撒·加圖索舉起的手慢慢彎放了下來後撓了撓頭,教室裡傳來了學生們善意的笑聲,昂熱也是淡笑了一下回答了剛纔的問題:“龍王剛從沉睡中甦醒會遺忘大量的記憶,這是很常見的事情,歷史上屢見不鮮,我應該在大一的第一節課中就提到過龍族是一種不會死亡的...”
話語未落,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昂熱的講解,所有人都看向了階梯教室的大門,在上課期間門是被關上的,校長相比屠龍者的稱號他更喜歡自詡爲一個有抱負的教育家,在講課上最不喜歡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打擾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很少有人會冒着惹惱校長的風險來敲上課時《龍族家族譜系學》的門,除非是有重大的急事例外。
被打斷講課後昂熱臉上並沒有出現情緒波動,他甚至沒有轉身回頭而是揚了揚握着教科書的手:“前排的哪位同學願意去幫遲到的同學開個門?”
遲到的同學?
階梯教室裡的大一學生們都愣住了,互相環繞了一下四周看看有沒有缺少什麼面孔,在卡塞爾學院裡上了大半年課了,憑藉混血種異於常人的記憶裡,上這門課的學生有多少人大家大概還是心裡有數的,但在大門被打開前沒有人找到“缺課”的那個膽大包天的傢伙。
聽見了昂熱的話,坐在靠門位置的一個非洲裔的機靈小夥子一個翻越就從課桌後來到了門前擰開了門把手,門一被從外面推開就聽見了溫和的歉聲:“抱歉,今早起遲了,我的鬧鈴好像壞了沒響。”
從教室外走進來的是一個階梯教室裡所有學生都陌生的面孔,沒有人在平時的行課中見到過這個年輕的亞裔男孩,即使陌生但第一眼見到卻是格外的印象深刻,簡直就像是之前昂熱所講的歷史片段一般,年輕的龍王阿提拉被送入了歐洲的貴族宮廷之中,不同面孔之下卻表現出了人類共通的美,但饒是如此也止不了他成爲了所有人中的異類,受盡矚目。
“其實在上課的時候其實我就一直很好奇,在卡塞爾學院的第一節課你是否會以曠課的方式來結束,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代表了學生對大學生活的態度。”昂熱校長轉身微笑着看向門口的亞裔男孩,他的視線滿懷審視,但卻並非是苛問罪犯的那種嚴厲,而更是溫養寶玉時品鑑的那種愛惜。
“抱歉...昂熱校長。”抱着教科書的林年輕微垂首表示歉意。
“看起來你也不是什麼功課都沒做,起碼你知道這門課程任課老師的名字。”昂熱校長大度的微笑,階梯教室裡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笑聲:“去找個位置坐吧,林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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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熱的下一句話結束了這個突兀的插曲,卻也同時爲教室裡掀起了一片不小的騷動,不少驚異的目光投向了講臺旁抱着教科書的男孩,在再三觀察後不少人立刻將其與守夜人論壇上那些帖子中的照片聯繫在了一起,認出了這個遲到的傢伙正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準‘S’級學員,有人聽到過他會和大一新生一起行課的消息,但卻沒想到是今天這麼快。
“謝謝校長。”林年神色平緩,遲到前他就做好了被訓斥的準備,但總的來說他對此其實也沒抱多大的擔心,畢竟新生入學時犯一些錯誤總會被原諒,相較之下你該擔心的是任課老師對你的第一印象的好壞。
看起來希爾伯特·讓·昂熱並不是一個古板的人,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時林年甚至以爲走錯教室了。
這哪裡是乾屍媽媽,這簡直就是龍蝦救生員拉利(Larry)。
他分明記得室友芬格爾給自己八卦過,現任卡塞爾學院的校長有足足一百三十多歲,但從面前這個穿西裝的老頭胳膊肱二頭肌部位被撐得鼓鼓的形狀來看,昂熱校長真如芬格爾說的那樣是一個脫下衣服臂上能走馬的好漢,也不知道是怎麼保養的,靠每天注射類固醇和羊胎盤素嗎?
林年在萬衆矚目之下抱着書一路走到了階梯教室後面,找了一排人最少的地方坐,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排只坐了一個金髮的男生,他第一眼就被那一頭金色的頭髮吸引到了,入眼的色澤就像被溫黃的燈罩暈染出的一般柔和。
金髮男生側着頭看向林年的臉讓他想起了仕蘭中學美術課時那些棱角分明的雪白雕塑,美與硬朗的結合像是藝術家對理想美的抒情詩,在與林年對視過後男生微微挑了挑眉擡手拉開了身旁靠着的座位示意林年可以坐下。
階梯教室裡所有學生都用餘光瞥着這一幕但都沒說話,林年微微一怔但對撲面而來的善意並沒有拒絕,點頭低聲道謝後就把課本放到桌上坐了下去。
“迎新會就在這裡結束吧同學們,上午一節課的時間是五十分鐘,我們大概還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繼續講課了。”昂熱拍了拍教科書把所有人的吸引力拉了回來淡笑着問:“有哪位同學可以提醒我一下剛纔我們說道哪兒了嗎?”
“龍王是殺不死的存在。”林年說,於是大家的目光又被吸引過去了,他比較着金髮同桌的教科書翻到指定頁數後擡頭見到這一幕解釋:“在教室外我站了一會兒,記了一下校長被我打斷的話題,這是我理應該做的。”
“很好的教養。”昂熱毫不吝嗇稱讚之詞:“對的,我們說到了龍王的新生。”
“不是死亡麼?”有人問。
“理念上來說龍王是‘殺不死’的東西,越是高貴的存在就越難被殺死,他們在預感到自己即將迎來死亡的時候會提前製作骨殖瓶,將自己的遺骸藏入其中,等待漫長歲月之後再度破棺而出迎來新生,並且勢必會更加強大。”昂熱握着教科書一路走下過道:“阿提拉在12歲時作爲人質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龍王的身份,他在宮廷中飽受歧視的同時學習人類的文化,他甚至一度想過逃跑但卻都失敗了,每一次抓回都是公開的羞辱與懲戒,直到他找回了曾經的記憶,那屬於暴君的鐵腕與怒火,西羅馬爲他們的無知和輕慢付出了代價。”
“城池、財寶和公主?很有惡龍的風格。”林年身旁的金髮男生開口小聲說。
“你是指歷史上阿提拉帶兵打回西羅馬後多次提婚的西羅馬公主霍諾利亞嗎?”林年也小聲的回問。
“看來你歷史學的不錯。”金髮男生微笑着用筆敲打白淨的教科書:“很難想象現實裡的龍王也會像騎士小說裡的惡龍一樣貪戀公主和財寶,你覺得現代的龍王甦醒後第一件事是會去搶公主嗎?”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可沒有什麼公主給他搶,就我所知當代最出名的兩位公主分別是日本秋筱宮文仁親王的長女和******的孫女碧翠絲公主。”林年拿着鉛筆埋頭教科書上的一些講義進行勾畫註釋:“那兩人的年齡都跟我們差不多,算得上是桃李年華,可我並不清楚龍王的擇偶標準是什麼,如果是顏值的話那他甦醒後第一個地方應該是往迪士尼樂園裡鑽。”
“見解很獨特,我也去過迪士尼樂園,不過是偷偷去的,沒待多久,但我看見了裡面有白雪公主和灰姑娘。”金髮男生立馬接茬表示自己知道‘迪士尼樂園’這種東西的存在。
“我會向校董會提議,以後每年多斥資在全球的迪士尼樂園安排執行局專員巡邏的,以免有龍王甦醒後第一時間去拐走裡面的公主。”講臺上,昂熱咳嗽了兩聲打斷了最後排兩個男生對於迪士尼樂園的激情討論:“雖然我並不禁止學生之間的學術討論,但在屠龍課上談迪士尼公主是不是有些太過於魔幻現實主義了?你們說是嗎?林年,愷撒?”
最後排的林年頓了一下,扭頭注視着身旁的金髮男生臉上滿不在乎的笑容,忽然在對方身份上的一些困惑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