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逸想到守靈是要跪半夜的，私心爲了周含煙的身體着想，便不想讓周含煙去靈堂跪着受累。
周含煙知道司馬逸是爲她着想，可是撇開她的身份不說，就只念及先皇對她的好，她怎麼可能不去呢？
“我要去，你放心吧，我沒關係的。今兒個白天休息了一天，只是跪半個夜晚無礙的。”周含煙緊緊拉住司馬逸，不肯讓他一個人離開。
司馬逸無奈，只得牽着周含煙一起去靈堂。
靈堂內，十三皇子司馬熙和小公主司馬薇與他們的母妃已經跪在那裡了，昨夜一直跪到最後的幾名貴人也跪在那裡。
司馬逸和周含煙走上前，雙雙跪在棉墊上。這一跪，便是跪到了亥時末。
回到昭容殿後，司馬逸讓幾個小太監擡來了浴桶，想要簡單的清洗一番身子。周含煙屏退了宮女和太監，親自用毛巾給司馬逸擦拭後背。
兩個人閒來無事，聊起宮中的事情，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後宮。
“老公，過了明日父皇就要下葬了，到時候你定是要登基稱帝的。你可曾想過，父皇那些妃嬪該如何處理？”周含煙問這話時，眉頭擰的緊緊的。
她不是什麼飽讀歷史詩書的女子，但是狗血的宮鬥劇卻是沒少看。她記得古代的老皇帝歸天后，除了膝下有兒女得以跟着兒女搬出宮賜府邸居住的妃嬪和德高望重的可以留在宮中做太妃安養晚年，剩下的妃嬪或是貴人和秀女會有四種悲劇的結果等待她們。
一，給逝去的先皇陪葬；二，送到尼姑庵或佛門出家；三，打入冷宮自生自滅；四，剩下爲數不多的圈禁在慈寧宮侍奉皇太后或皇太妃。也就是成了最低賤的下人，連宮女嬤嬤都不如！
無論哪一種，結果都是很悲慘的！當然，也有第五種，比較適合新納入宮的秀女，未被先皇寵幸過的那類女子。如果她們夠年輕漂亮，有一定的能力，可以讓新皇寵幸她們，從而繼續留在宮中當主子。
不過，對於司馬逸而言，這種機率是零，周含煙可以肯定！
就聽司馬逸嘆了口氣，似乎很爲難的應道：“哎，你可真是問到了點子上。今早就有人在朝堂上提出這件事情了，有主張將沒有子嗣的妃嬪縊死送給父皇陪葬的，有主張送到佛門的，還有主張打入冷宮的。”
“就這樣？沒有提出不同意見的嗎？”周含煙忍不住咂舌，這些大臣們真是心狠手辣。先皇的妃嬪們，貴人們和未寵幸的秀女們，有一大半是各地郡縣招募的官家後裔或商女，有一小半則是在朝爲官的妹妹或女兒。
他們竟然忍心提出這樣過分的建議，當真是草芥人命，眼都不眨一下！其實，說到底還是清朝的制度要好些。秀女們沒有侍奉過先皇的可以出宮頤養天年，妃嬪貴人侍奉過先皇的便留在宮中。年紀大的當嬤嬤，掌管新皇的小主子們。年紀小的當大宮女，管理新進宮不懂規矩的小宮女們。
這樣不草芥人命，皆大歡喜多好？
正想着，卻見司馬逸搖頭道：“大家都是這樣的想法，以前父皇登基時，皇爺爺的妃嬪們有一些送去陪葬了，有一些送去佛門了，還有一些打入冷宮就那樣日日吃冷餿飯菜，活的還不如一個宮女。最後死的死，瘋的瘋！”
周含煙手上擦拭的動作頓了頓，嘆氣道：“後宮裡的女人們是最可憐
的了，她們一輩子爲了一個男人而活，互相明爭暗鬥，互相勾心鬥角，殘害對方，迫害對方。有的爭了一輩子，不過是爲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生個一男半女。有的怎麼爭，也沒能讓那男人看她一眼亦或是寵幸與她。一輩子守身如玉，不敢跟任何男人發生曖昧關係，最終落了個老死宮中的結局。”
她說着說着，就禁不住感懷起來。
司馬逸回頭，看到周含煙眼圈泛紅，便伸手捉住她的手，“別這樣，每個人都有她的命數。若非那些女人擠破了頭想要進宮，也不會落得那樣悲慘的下場。而那樣的悲劇，絕對不會發生在你我身上。我登基稱帝了，也絕對不會讓你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周含煙苦澀一笑，沒有與司馬逸爭執這些未來的事情。陷不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可不是司馬逸說了算的，連先皇臨死前都抓着周含煙的手告誡她不要阻攔司馬逸納妃，說那是爲了牽制朝中臣子們的勢力，她還能說什麼呢？
不過......關於先皇那些妃嬪貴人們，就那樣看她們死掉瘋掉，以悲劇結局，周含煙做不到。若她有能力挽救這些無辜的生命，就一定要去做的！
佛語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周含煙心底暗暗地已經有了計較。
夜晚，寧靜安詳。沐浴過後的司馬逸與周含煙安分的入眠，彼此小心翼翼，都不敢做出越界的舉動。畢竟先皇剛剛仙逝，男歡女愛之事是最忌諱的！
翌日清晨，司馬逸上早朝離開，周含煙也睜開了眼睛。
“莫顏！”她輕聲喚了句。
莫顏連忙走進內室，周含煙勾勾手指，讓她靠前來，然後對着她耳畔囑咐了幾句。莫顏先是一愣，隨即看向周含煙的目光盛滿了欽佩之情。
她腳步匆忙的奔出昭容殿，一路飛也似的朝皇宮外通往金鑾殿必經的神武門而去。
寅時末，金鑾殿上，司馬逸高坐在龍椅上。雖然先皇尚未出殯下葬，但是他這個太子在衆臣眼中已經是皇上了。
“各位大人，有事啓奏，無事退朝！”今日會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所以司馬逸也不廢話，張口便直接丟了句話出來。他還未登基稱帝，所以謙虛的喚諸位大臣爲“大人”，待登基後方可稱呼爲‘愛卿們’。
周丞相率先出列，低沉的聲音卻響徹整個金鑾殿，“啓稟殿下，微臣有事啓奏！”
司馬逸點頭，“丞相大人請說！”
周丞相不卑不亢的開口說道：“殿下，我未央皇朝自建國以來，先皇仙逝，後宮內妃嬪皆陪葬，或出家，或打入冷宮自生自滅。微臣斗膽，今日在此提出一個新建議！”
聞言，司馬逸狐疑的挑眉。昨日朝堂上大家說起妃嬪之事異口同聲，周丞相未表態卻也未拒絕。今日怎的舊事重提了？
心中不解，卻面上平靜的讓周丞相繼續說下去。
周丞相補充道：“我未央皇朝百姓安居樂業，欣欣向榮。然，縱觀後宮，侍奉先皇的妃嬪們卻落得那般下場，着實令人汗顏。而未曾侍奉過先皇的秀女們，更是頗爲無辜。老臣在此建議殿下登基後，將後宮未曾被先皇寵幸的秀女們釋放出宮。自此生老病死，婚配嫁娶皆與皇族無關。而侍奉過先皇的妃嬪貴人們，按照年紀大小，或在後宮當個管事嬤嬤管理宮女，或送到御繡坊做繡
娘。如此既能創造利益，又能顯示殿下的廣闊胸襟，海納百川精神。相信屆時昭告天下，百姓們非但不會譴責殿下，還會讚歎殿下的仁義！”
“......”周丞相這番言之鑿鑿的話落地後，整個金鑾殿都陷入死一般的沉靜之中了。
所有的臣子們心中都開始蠢蠢欲動，後宮之中畢竟也有他們的親人。之前提議那些殘忍的辦法，是因爲不得不遵從自古以來的規矩。在老祖宗的眼中，女子只要進了宮便是皇上的人了，就算是沒被皇上寵幸，也要老死在皇宮內的。之所以明知道還進宮，就是想賭一賭運氣，希望能被皇帝寵幸，拉帶着家族飛黃騰達！
但是如今先皇已逝，看着自己的親人必須走上絕路，他們心中也不好受的。若當真能開闢新境，像周丞相所言那般的美好結局，也算是一件意外的驚喜啊！
司馬逸目光奇怪的看着周丞相，不敢相信這樣的提議是他想出來的。昨日早朝過後，周丞相還提出要辭官的，按理在此之前他應該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纔對吧？
大將軍畢麒麟第二個站出來，態度堅決的表示支持周丞相的建議。一呼百應，所有大臣們都紛紛就坡下驢，力挺周丞相這個消息。
關於後宮妃嬪貴人以及秀女們的安置問題至此得到圓滿的解決方式，周丞相自然成了大家眼中直言不諱的忠臣典範。
下早朝時，有好奇的臣子上前詢問周丞相怎麼突然想到這樣的好主意。正準備與安公公從金鑾殿側門離開的司馬逸聽到，故意放慢腳步。
周丞相被追問的受不了，只得雙手一攤，老實迴應道：“本官哪裡能想出這樣膽大包天的法子？這是太子妃娘娘授意本官的，娘娘溫婉純良，不忍多生殺戮。她說先皇離去時表情安詳，無牽無掛，自是不必用妃嬪陪葬。而新皇即將登基，應該以仁義寬厚博得民心。然娘娘自認爲自己是一介女流，不便干政，便對本官吐苦水。本官覺得娘娘此言甚爲有理，便斗膽向殿下提出這個意見。當然，說到底還是各位大人擡愛，肯讓本官這建議能得到認可啊！”
羣臣聽到周丞相這番話，紛紛驚訝不已。
“原來這法子是太子妃娘娘想出來的啊？娘娘真是善良！”
“是啊是啊，難怪先皇在世時便說‘得周家女得天下’，有這樣的女子伴君左右，殿下日後不但得到天下，也能得到民心呢！”
“丞相大人擁有涅槃火鳳身份的女兒，真是好福氣啊！”
一羣大臣對着周丞相大家誇讚，眼底的羨慕掩飾不住。
周丞相即將辭官，自然是想要低調些的，便委婉應道：“諸位大人說笑了，娘娘是本官的女兒，卻也會是大家的娘娘。若說福氣，那是咱們未央皇朝臣民的福氣！”
聞言，大臣們皆點頭稱是，“丞相大人言之有理，娘娘是我們大家的娘娘。有這樣母儀天下的人坐鎮中宮，不但是未央皇朝的幸事，也是我等臣民百姓的福祉啊！”
大臣們一邊說着話一邊走出金鑾殿，遠遠地還能聽見他們在誇讚周含煙的溫婉善良，仁義賢德。
司馬逸脣角微彎，面上掛滿了喜悅的光芒。他早該猜到這樣仁愛的建議會是那個善良的都要發蠢的女人想出來的主意，呵呵，他的妻子是一塊璞玉。日子越久，越能看到她的過人之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