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月,血琴美人在武林大會上大開殺戒一事被傳得沸沸揚揚,無人知道她爲何現身武林大會,也無人知道她大肆屠殺背後的真正原因,而真/相往往都會被埋葬,但那一幕橫屍遍野、血腥恐怖的畫面成了武林人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夢魘。
一時之間血琴美人的蛇蠍惡名再次傳遍天下、家喻戶曉,就連位居帝位的天下之主夜然王也略有所聞,爲之一震。
原本對她心有怨恨,誓死要找她報仇的人都沉默了,因爲他們對她心生畏懼。
武功高強的新任盟主加上武林大會上那麼多高手一起圍攻她都失敗了,憑他們的身手,恐怕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就已經死在她的琴音之下了。
報仇是重要,但他們更愛惜自己的命。
而那場血腥屠殺的唯一倖存者蘇紂再未出現過,人人都在背後議論與猜測着這位新任盟主的下落。
有人說蘇紂被血琴美人重傷逃走後毒發身亡了。
也有人說蘇紂定是藏在什麼地方療傷,不敢現身,怕了血琴美人。
此後的一段時日裡,因新任盟主下落不明,武林再次陷入一片混亂。
而易少默的內傷在元卦神醫的精心醫治下已然痊癒,但在他養傷期間,綰罌一次都沒來看他,這讓他的心裡不免有些失落。
“罌在哪?”他對門口的侍女冷漠的問道。
“二月十四是莊主的閉關之日,每年的這一天,莊主都會獨自住進溫沐閣,不見任何人,也不準任何人打擾,由羽公子親自守護,違令者死。默公子若是想見莊主需等到明日。”侍女不敢有所欺瞞,恭敬的如實答道。
“爲何閉關?”他不解的說道。
“奴婢不知道。”
這是莊主的秘密,就連羽公子和青姑娘也不知道的秘密。
易少默猶豫了下,往溫沐閣走去。
侍女見此,不敢出聲阻攔。
現在莊裡上上下下無人不對易少默敬畏有加,皆稱他爲默公子。
這不僅是因爲他是莊主的侍衛,更是因爲莊主對他的看重與他冷酷無情的行事作風。
曾經她們以爲羽公子是莊主心裡最看重的人,羽公子愛莊主,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她們也都暗自期盼着羽公子的愛能改變莊主絕情絕愛的性情。
但默公子出現後她們不再這麼想了。
默公子與莊主是一類人,天生有種氣勢逼人、令人生畏的感覺,二人的眼神都是冰冷而不帶一絲溫度的。
比起羽公子,默公子這樣的人也許更適合站在莊主的身邊。
默公子的眼裡只有莊主一個人,除了莊主,他對其他人的態度都冷冰冰的,她們看得出來他對莊主的愛不比羽公子的少。
而莊主似乎更看重默公子,就連黑愈聖丹這樣珍貴的丹藥都讓他服了一顆。
也許默公子真的能做到羽公子都不能做到的事。
轉眼間,易少默已經來到了溫沐閣的門口,正準備走進去時羽邀從天而降擋在他的面前。
“莊主有令,閉關之日不見任何人,擅闖者死。”
一時之間,四目相對,一個眼神冷酷,一個眼露敵意,氣氛壓抑,一觸即發。
“你不是我的對手。”易少默冷漠的說道。
“那又如何?就算死,我也不會讓你踏入溫沐閣半步。”羽邀絲毫不甘示弱,眼裡的敵意更深,隱約有絲嫉妒。
易少默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轉身離去。
羽邀見他離開後,隱於溫沐閣附近,繼續在暗處守護着。
片刻後,一道紫色的身影刻意避開羽邀,悄無聲息的潛進了溫沐閣。
易少默掩藏氣息穿過雅緻的房間,悄悄向溫沐閣深處走去。
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她,而他只是很想見她,親眼看到她安然無恙。
他走到一處綠茵環繞的地方,中間是一潭天然的大溫泉,霧氣氤氳,隱約可聽到“嘩嘩”的流水聲。
透過屏風,他看見綰罌坐在溫泉裡,水蔓延至她的脖頸,她靜靜的閉着雙眸,呼吸平穩,似乎睡着了。
他深深愣住。
此刻的她很美,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恬靜而無害,像是墜落凡塵的仙女,純淨美好,不容褻瀆。
忽然,她眉頭深鎖,面色痛苦,似乎做了什麼可怕的噩夢。
“不要......走開......爲什麼......你不能這麼對我......”
夢境裡,兩個黑衣人撕扯着她的衣服,她用盡全力反抗着,嘶喊着,一旁的紫衣男子無情的看着,絲毫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她的額頭上佈滿汗水,眼角劃過幾滴晶瑩的淚水。
她的慘叫聲讓他的心猛然一緊,他脫下鞋子,踏入溫泉,來到她的身邊輕輕抱住她,擔憂的喚道:“罌,醒醒。”
“爲什麼對我如此殘忍,我恨你......”她斷斷續續的喃喃自語着,聲音絕望而悲傷。
“罌。”他不知道她究竟夢到了什麼讓她如此不安,這樣脆弱無助的她是他從未見到過的。
“啊......”她猛地從噩夢中驚醒,神色恍惚。
她又夢到四年前的那一幕了,她捂着隱隱作痛的胸口,神色恍惚着。
心在跳動,她的心臟回來了。
她絕情絕愛是受她沒有心臟的影響。
每年的這一天,她的心臟會回到她的體內,她只要一閉上眼,就會反反覆覆的做噩夢,她的脆弱、她的悲傷、她的絕望在這一天瞬間暴露出來。
那個男人的紫色身影,那些個曾經企圖利用她的人,一個個的出現在她的夢裡折磨着她。
她永遠都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那個男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暗自打量着她。
她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慌亂的想大聲喊人,卻被他捂住了嘴,那一刻他離她那麼近,他的雙眼彷彿有魔力般深深吸引住她,平復了她慌亂的心。
他說:你是本宮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
他帶着面具,看不清他的容貌,也不知道他是誰,有何目的,但不知爲何聽他這麼一說她的心彷彿漏了一拍,也不再害怕他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男人。
而在接下來的相處中她更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
如今回想起那些事彷彿是上輩子的事了,離她是那麼遙遠。
自她從地獄歸來後,她便變了,她不再是當年那個任人擺佈的綰罌了,她的心裡只剩下無邊的恨意,只有她變得強大,強到無人敢輕易踐踏她,強到令所有人畏懼,她才能爲自己報仇,查明一切真/相,讓曾經欺騙過她、欺凌過她的人付出代價。
“罌......”易少默被她眼裡的那抹深深的仇恨震住。
她望着易少默,恍然間將他與那個男人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她狠狠的推開了他,對他撕心裂肺的大聲吼道:“是你毀了我的一切。”
水濺在他的臉上,溼了他的髮絲,甚是狼狽。
他疑惑不解的盯着她,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
她詭異的笑了。
“沒想到吧?我沒死,我從地獄回來了。去死吧。”她暗運十成內力,眼神陰狠,毫不留情的向他的心口襲去。
他未料到她會下重手殺他,雖是憑着敏銳的本能反應,險險的側身一閃,卻還是被她傷到了幾分,嘴角溢出一道血痕。
“罌......”他嗓音沙啞,不可置信的凝望着她。
一聲“罌”讓情緒失控的她立刻清醒過來,分清了眼前的人是易少默,不是她所恨的那個男人。
全身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乾了似的,她無力的滑進溫泉裡。
他不顧身上的傷,慌忙抱住她,不讓她沒入水裡。
“呵呵呵......原來不是他......”她精神恍惚的靠在他的懷裡喃喃說道,悲傷的落下一滴淚。
“別難過,有我在。”他不忍的盯着她,擔憂的將她緊緊揉住。
她痛徹心扉的靠在他的懷裡哭泣着。
那個男人毀了她,也毀了她的一切。
若不是那個男人,她也不會發現她身邊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在乎她的,她在乎的所有人都在利用她,把她當作一個棋子,她更不會發現她的人生就是別人眼裡的一場笑話。
這麼多年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在一個男人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防備,萬千的情緒瞬間被釋放出來,她脆弱而絕望的在他懷裡哭了好久。
漸漸的,她哭累了,疲憊的睡着了。
朦朧間,她感覺到有人將她溫柔的抱起,爲她披上衣衫,輕輕的放在牀上,細心的爲她蓋上了被子,一隻溫暖的手心疼的擦去她眼角的淚水,撥開她凌亂的青絲。
直覺告訴她,那隻手的主人不會傷害她,他掌心的溫度讓她莫名的感到了一絲溫暖。
她好累,身心俱疲。
他眉頭深鎖,靜靜的坐在牀沿心疼的凝望着她清秀的小臉。
第一次看到她這麼脆弱的一面,第一次見她絕望的哭泣。
絕情妖媚的她,脆弱悲傷的她,究竟哪個纔是真正的她?
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溫柔的撫摸她的臉頰,腦中不斷的回想着剛纔的那一幕,暗自有了幾分猜測:“是誰傷你那麼深?”
她對他的絕情與無動於衷也是因爲那段傷痛的回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