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璃坐回椅中繼續看雪鳶等人整理箱籠。
經過回府後發生的接二連三的事,雪鳶們也漸漸習慣了和以前不一樣的莫少璃,所以淡定的看着一羣姑娘蜂擁而來,又魚貫跑走後,她們繼續打開着箱籠給莫少璃過目,然後分門別類登記入庫。
東西全部理好入庫後,莫少璃站起來:“青橙,叫看院門的婆子進來!”
鳳儀苑是四進院子,莫少璃現今住第三進正房,從外面來的人如果想要見到她,必須要經過院門和兩道穿堂,剛纔莫少琪那些人都已穿堂越戶到了她跟前,看門的婆子卻壓根不曾來報。
來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婆子,長得高高胖胖,見人笑容可掬:“姑娘,您找奴婢?”
莫少璃坐在楠木太師椅中垂目喝着茶,並不答話。
雪鳶走到看門婆子面前:“李婆子,姑娘見你平做事算得上穩妥,才放心把門戶交給你,我卻不知你竟也是個看人下菜的!”
李婆子忙叫屈道:“雪鳶姑娘,這話怎麼講?”
雪鳶懶得和她兜轉:“剛纔幾位姑娘來看七姑娘,你緣何不來通報?也虧得姑娘在廊下坐着,趕得及迎幾位姑娘,若是姑娘在上歇着未醒,豈不慢待了幾位姑娘?事若傳出去,知道的人說你李婆子偷懶耍滑,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鳳儀苑多沒規矩呢!”
李婆子被她連聲質問得有些心虛,卻仍辯解道:“以前姑娘們來時,都是如……”
“以前是以前!”雪鳶搶白她道,“姑娘說了,從今以後咱們鳳儀苑改了規矩了!”
“改了什麼規矩?”李婆子還想裝傻。
雪鳶看着她冷笑一聲:“是我說得不明白,還是你聽得不明白?如果沒有聽懂我說的話,便也不用留在鳳儀苑了,自有你的好去處!”
聽竟要攆她走,李婆子這才真的害怕起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姑娘,饒了奴婢這一次,奴婢下次不敢偷懶了!”
她本就是吳氏安插來的人,這些年靠出賣鳳儀苑不知從吳氏手裡拿了多少好處,尤其那次……吳氏還答應她,將來給她孫女在府裡安排個好去處。若是她被攆走……
李婆子不敢想大太太會怎麼對自己,孫女小圓怕也難再有出頭之。
要是擱在從前,她自然不會把雪鳶的話當真。
七姑娘要趕她走?
那要看大太太同不同意。
可是如今,李婆子想想七姑娘回來後府裡發生的事,不由趴在地上猛磕起頭來:“姑娘,奴婢知道錯了,饒了奴婢這一次!”
莫少璃緩緩放下手裡的茶杯道:“我累了,讓她去吧。”
青橙和綠珠拖着李婆子離開。
雪鳶問莫少璃:“姑娘,難道就這麼饒了她?這些年她明裡暗裡不知道給大太太告了咱們鳳儀苑多少密!依奴婢的意思,狠狠抓她一個錯處,把她發賣掉纔好!”
莫少璃道:“先不要動她,且留着有用。我們已經知道她是大伯母的人,她卻未必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今天嚇她一嚇,她應該會收斂些,咱們以後多防備着些就是,再換一個來還不知道是什麼牛鬼蛇神。”
雪鳶聽了只得作罷。
午睡醒來,莫少璃坐在榻上小几邊練字。
青橙進來稟報:“姑娘,二姑娘來了。”
莫少璃忙從榻上下來趿上鞋子,還未及迎出去。
莫少琬已笑吟吟的走了進來。她今年十四歲,量已經長開,纖穠合度,穿一襲鵝黃色輕紗衣衫,秀麗的眉眼配着凝脂般的肌膚,是最宜室宜家的女子。
難怪承恩伯的妹妹涼州衛所千戶長鬍知的夫人方玉見過便後看了上她,給自己幼侄承恩伯幼子方世力保了媒。
去年莫少琬回京,承恩伯夫人見了後也十分歡喜,並不計較她的出,高高興興的答應了親事,單等及笄就成親。
可惜前世這樁親事卻被莫少珊母女破壞。在長寧侯府的桃花宴上,莫少珊從方世力邊經過時扭了腳,跌落在他懷中,莫老太太着承恩伯府讓方世力娶莫少珊爲平妻。薛氏一怒之下退了親事,帶着莫少琬姐弟離京,後來莫少琬在那裡成親。
“妹妹盯着我看什麼?莫不是我畫歪了眉?”見莫少璃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莫少琬笑着摸了摸臉道。
“因爲二姐姐好看啊!”莫少璃笑嘻嘻的收回目光,請莫少琬到東次間。
“妹妹不要取笑我!在姐姐看來,若說好看,放眼這京城裡,妹妹若排第二,怕就沒有人敢論第一!就是妹妹現在年齡小,過幾年不知會是怎樣傾國傾城的美人!”莫少琬說着順手捏了捏莫少璃玉脂般的小臉。
莫少璃揉了揉被她捏的地方,鼓着嘴道:“二姐姐卻來取笑我!”
莫少琬笑道:“我說的可是實話!”
她說着從跟來的丫鬟黃燕手裡接過提籃遞給旁邊紫萱,對莫少璃道:“爹爹從涼州捎來的甜瓜,娘說你吃,送幾個來給你嘗。”
莫少璃目光落在提籃裡的甜瓜上,
前世莫三老爺每年夏天也都會往京城捎甜瓜,因爲她吃,爹爹就問莫老太太多要了幾個,莫老太太知道是給她吃的後,便再也不肯多給。後來孃親親自去集市上給她買,可是每次買回來的味道都不對,只好給三伯母寫了信。
後來莫三老爺再捎甜瓜來,總有一筐是專門給她的。爹孃去世後,莫三老爺每年依然往京城捎甜瓜,她知道每次都有一筐是專門給她的,可她卻再也沒有吃到過。
如今,她又能吃到甜瓜了。
莫少璃深吸一口氣,對紫萱道:“拿去用冷水湃上,等下大家分了吃。”又對雪鳶道:“把收在櫃子裡的茶拿出來給二姐姐泡上。”
然後她對莫少琬笑道:“我回來時帶了杭州的雨前茶來,二姐姐嚐嚐,若吃得好,等下便帶些回去。”
“倒要嚐嚐妹妹的好茶。”莫少琬笑吟吟的說道。
兩人說起茶來,倒談了半。
嘉善堂。
莫駿和莫老太太也在相對坐着喝茶。
那晚莫駿雖因爲莫少璃在鳳儀苑的去留和莫老太太發生爭執甩袖而去,但母子沒有隔夜仇,孃兒倆冷戰了兩後,關係漸漸緩和下來。
這會兒莫駿是爲秦嬤嬤的事來的,他讓人去田莊上接秦嬤嬤的事雖然沒有告訴莫老太太,但那莊子是莫老太太的陪嫁,莊上自然會有人報給莫老太太知道。
如今他已把秦嬤嬤安置妥當,想起來覺得這事還是應該對母親解釋一下:“七七說首飾是她給秦嬤嬤保管的,這樣說來秦嬤嬤並沒有盜取主子財物,所以兒子讓人接了她出來,事出倉促,沒來得及提前告知母親。”
莫老太太雖然說不上精明睿智,但活了五十多年,總是有些見識的。在秦嬤嬤這件事上,不管是吳氏的栽贓陷害,還是莫少璃的憑空捏造,甚至莫駿的事出倉促,她都心知肚明。
不過她此時並不想當面拆穿,她和兒子關係剛有所緩和,不想再爲此事鬧僵,何況秦婆子已被兒子接走藏了起來,她再說什麼也沒有用。
但她也並不肯承認秦嬤嬤的清白無辜:“七丫頭和秦嬤嬤關係親近,護着她也是有的。”
莫駿喝了一口茶,說道:“也許就是因爲親近,七七才最知道她的品行。”
莫老太太知他所指,心裡清楚若真的追究起來,吳氏的栽贓陷害也經不起推敲,便避重就輕道:“聽說秦嬤嬤病了,把她接出來養病也好,她年紀大了,可不要有什麼不好。”
哪裡是病,秦嬤嬤分明全都是傷。
墨言說他帶人到田莊時,秦嬤嬤已經奄奄一息,大夫說若再晚兩,就會有命之憂。
莫駿心裡不滿母親和大嫂的不仁,卻也不說穿:“我已讓人給她醫治,過些子應該會好起來。”
兩人說着話題漸漸扯開,從莫老太太如今的子說到了府裡孫輩即將參加的科考上。
紅繡在門外稟報:“大太太和六姑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