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蹦躂得太歡,又沒有完全睜開眼,她蹦着蹦着就到了茅坑邊,若不是婆子及時出手拉她一把,剛被洗乾淨的她就又要被重來一回了。
本來侯嬤嬤正在語無倫次,不知所云地亂跳亂叫着,被婆子一扯卻倒像忽然被扯清醒了一般,不叫了,也不跳了,停下動作轉過頭愣愣地盯着婆子看了起來。
“這個時辰你不在後院子裡上夜,跑到這裡做什麼?”她看了片刻,認出婆子是後院上夜的粗使婆子,厲聲說道。
“我”婆子見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樣子,一時有些不大確定,她是真的醒了過來?還是一時迴光返照?記不記得先前的事了?
就不知道該如何回她的話。
侯嬤嬤看着婆子緊張失措的神色,越覺得自己得了理,沉着臉道:“這都什麼時辰了,你不好好在後院裡,卻到處亂跑?也就是你們遇到了我,會護着你們!若被大太太知道,看可饒得過?”
莫家當家主母吳氏因爲很缺錢,在治家上就特別的嚴厲,常常會用各種合理不合理的規矩扣罰下人們的月例銀子,少則數月,多則半年,甚而一年也是平常。
侯嬤嬤在府裡有些體面,老太太和大太太面前也都說得上話,時不時地會幫着那些犯了錯的下人在老太太大太太面前求些(情qíng),以減輕對她們的懲罰。
當然,通常事成之後,自然少不了要收些好處費。
這許多年在這條門路上,侯嬤嬤也很是小斂了一筆外財。
此時她見後園子裡的上夜婆子竟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在自己面前出現,慣(性性)使然,就覺得賺錢機會來了,所以會說那麼一串子話,也是意在藉機敲詐。
兩個婆子也是平(日rì)被吳氏這樣那樣罰狠了,也忘了現在府裡管中饋已經不是大太太,而是二太太了。
聽她這麼說,兩人心一慌,就下意識地分辨道:“不是,我們沒有是嬤嬤”互相對了個眼色,想起莫老太太的告誡,到底沒敢把先前的事(情qíng)都說出來。
“是嬤嬤剛纔不小心弄髒了(身呻)子,老太太讓我們來幫嬤嬤清洗的,並非我們自己跑了來。”婆子說道。
“胡說!”侯嬤嬤瞪她,“好好的我怎麼會弄髒(身呻)子了?我剛纔明明明明我是去去去”
兩個婆子提着心望着侯嬤嬤,唯恐她會想起什麼。
還好她“去”了好幾個“去”後,腦子就卡住了,終也沒想起來自己剛纔到底去了哪裡。
倆婆子心裡暗暗鬆了兩口氣,剛想要說話,不防侯嬤嬤卻又跳了起來,叫道:“凍死我了!凍死我了!衣裳呢?鞋襪呢?還不快拿來給我穿上!”
她剛纔醒來後就連竄帶跳不消停,緊跟着又尋兩個婆子的事,被一股子勁兒頂着,一時竟就忘了冷。兩個婆子又只顧回她的話爲自己辯解,也忘了她還光着。
這會兒侯嬤嬤回過神來,才現自己不但(身呻)上不着半縷,腳竟也赤着,冷風加冷水,直凍得她瑟瑟抖,指着兩個婆子就罵了起來。
“你們兩個下((賤奸)奸)婆子!居然敢拿冷水潑我?你們等着,我這就去告訴老太太,看扒了你們的皮,抽了你們的筋,打完板子攆出府去!”
“嬤嬤,嬤嬤,您且莫要生氣!我們這就穿,這就穿!”兩個婆子聽她叫,嚇得忙拿了衣服,不住地賠着話去給她穿。
侯嬤嬤(陰陰)沉着臉三拽兩拽把衣裳穿好,(套tào)上鞋襪,也不聽倆婆子的解釋,甩開她們就朝着正房直奔而去,迎頭卻碰上紅芙。
“嬤嬤跑得這麼飛快,是要去做什麼?”紅芙上前擋住她問道。
“我要去見老太太!”侯嬤嬤氣哄哄地說,“府裡真是越來越沒規矩可言了!別人倒好罷了,如今兩個下((賤奸)奸)婆子也都敢欺負到我頭上了!你讓開,我要去告訴老太太,要老太太爲我做主!”
說着繼續往前衝去。
紅芙卻並不讓路,依舊攔住她道:“嬤嬤不用去了!老太太讓我來告訴嬤嬤,說她已經歇下了,讓嬤嬤也自去早早歇着,今晚就不必去房裡值夜了。”
“老太太不要我去她房裡值夜了?”侯嬤嬤怔了怔,急切地說道,“不是老太太不是”
從老太爺去世後,莫老太太也不知思慮過度,還是別的什麼緣故,晚上睡覺總是做噩夢,每晚都要有人在房裡陪着說陣子話,才能慢慢安睡。
紅芙幾個丫鬟年紀太小,老太太嫌和她們沒什麼可說的,這任務自然就落在了一路跟着她走來,忠心可靠,腦子裡又有不少積古話的侯嬤嬤(身呻)上。
侯嬤嬤家掌櫃的去世早,兒子也都已經娶親成家,另立門戶。她清清爽爽一個人,也正有大把時間可以消磨在嘉善堂。因而這些年來,侯嬤嬤幾乎夜夜都會留在嘉善堂,陪着莫老太太睡前說話,順道上夜。
莫老太太習慣她的存在,她也亦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被需要。
然而,爲什麼,老太太忽然竟不要她去了?
這是爲什麼了?
侯嬤嬤正在愣間,兩個婆子從後面追了上來:“嬤嬤,嬤嬤,您別惱!我們真的是奉了老太太的命”
“閉嘴!”侯嬤嬤回頭對二人斥道。
她還在這裡心煩着呢,她們竟還敢這般對她大呼小叫!
兩個婆子被她一吼,就真的嚇得閉了嘴,呆呆的站在一旁,看了看紅芙,又看了看侯嬤嬤,不知道自己是繼續留在這裡給侯嬤嬤解釋明白了再走,還是就離開。
“不是紅芙,爲什麼了?我這裡找老太太還有話要說呢,老太太怎麼就歇下了?平(日rì)裡不是過了亥正才能睡着的麼?你不是哄我吧?”侯嬤嬤卻也顧不得繼續和兩個婆子瞪眼,急於弄清楚莫老太太怎麼忽然就不要她去了,看着紅芙懷疑地問道。
“老太太說歇下了,那自然就是歇下了!主子的事做奴婢的哪敢過問,又怎敢拿老太太的話來欺哄嬤嬤?”紅芙看着她淡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