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症……你是說老夫人中了風?可確真麼?”莫少璃聞言再次被驚住。
“確真!”雪鳶神色認真,重重點頭,“確確實實,真真切切,千真萬確!並且老夫人也是癱得徹徹底底,沒有半分虛假!嘴也歪了,臉也斜了,(身呻)體手腳都動也不能動了,只除了眼珠子還能轉啊轉的轉兩圈外,就跟個木頭人也差不多了。”
雪鳶一邊說着,自己還左右轉了轉眼。那神(情qíng),滑稽中帶了些悚然,讓人看了,脊背忍不住發涼。
莫少璃聽了沒有說話,沉默猶豫了半晌,卻到底因爲不知道沈策不對她提沈老夫人中風的事是怎樣的意思,就沒有貿然到榆蔭堂去。
到了晚間,沈策回來更衣,莫少璃瞅着機會,試探着問道:“我隱約聽說着老夫人她……”
“大哥去世得突然,祖母受不得打擊,就病了。”沈策神色無動,語調平靜地說道。
說着又道:“有下人服侍,你正養着胎,就不必去了。”
“嗯。”莫少璃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下去。
明顯,沈策並不想多提沈老夫人,她對沈老夫人也沒有多少真切的關心,倒也不必去做那種虛(情qíng)假意的樣子了。
但雖然臉上不顯,可沈老夫人病癱的事其實卻在她心裡引起了不小的波動,不亞於沈籌忽然去世給她的震驚。
一直到許多天之後,沈籌被送往家廟停櫺,莫少璃都還沒有完全緩過神來。
不能相信曾經在沈家一手遮天掌控鎮國公府幾十年的沈老夫人真的就那麼倒下了,更無法相信沈籌真的就灰飛煙滅了。
雖然全權接手府裡中饋的沈夫人憐惜世子沈籌英年早逝,想要將他的喪禮辦得隆重而風光。但因爲沈老夫人忽然病倒,沈夫人一則要顧及沈老夫人有病在(身呻)不好爲小輩大肆((操cāo)cāo)辦,二則也因爲要照顧沈老夫人,實在分(身呻)乏術。
只能匆忙而簡單把沈籌的喪禮過了。
不說北疆正逢戰亂,鎮國公沈獻爲國盡忠無法回京見沈籌最後一面;也不說前來鎮國公府奔喪的親朋古舊,往來世家顧忌着沈老夫人有病在(身呻),沈夫人分(身呻)無暇,沈尚書心(情qíng)悲痛,不好過多打擾,弔喪後皆並不停留匆匆離去。
就連(身呻)爲弟媳的沈二(奶奶)(奶奶),沈三(奶奶)(奶奶)……也一個因爲尚在月子中無法出面;另一個因爲(身呻)懷有喜,也只露了一面就被丫鬟婆子捧護着回去了,再也沒有出現。
也是沈老夫人癱在(牀牀)上,耳聽不到,眼看不着,並不知道自己捧在心尖上的長孫(身呻)後事竟如此淒涼,如若不然,只怕還會再被氣得中風一回了。
榆蔭堂裡別的人雖然能看得到,也能聽得真。然,沈嬤嬤是個事不關己的“明白人”,看到不說到,沈策並不擔心她會去到沈老夫人跟前多話,丹朱和丹霞比沈嬤嬤心思還明白,更不用放在心上。
短短半個月時間,鎮國公府發生如許多的變故,仿若天翻地覆般的重新洗了牌,沈籌死了,沈老夫人倒了,丁氏和郭姨娘蹦噠不起來了……
雖然從頭至尾莫少璃都被沈策有意無意隔離在所有事(情qíng)之外,只能遠遠觀望。但也許正是因爲沒有(身呻)在其中,所以旁觀者清,讓她有一種感覺,總覺得這一連串的事(情qíng)雖然表面上看着偶然,實際上卻好似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cāo)cāo)控,((操cāo)cāo)控着它們的方向和結果。
這種感覺在面對沈策時尤爲強烈,看着他波瀾不驚的臉,透過他深不可測的眼眸,她覺得……那背後像是隱藏着某種掌控萬物的從容和淡定。
她問綠珠道:“你說那回你曾無心間在流風跟前說漏了嘴,說出了丁氏送了暗藏麝香的觀音的話來?”
“是奴婢不謹慎。少(奶奶)(奶奶),下次奴婢一定管着自己的嘴巴。”綠珠點了點頭,忙說道。
“我問你這話並不是怪你,”莫少璃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我是覺得……”
在她剛診出(身呻)孕沈策不顧她反對高調宣佈,大肆宣揚時她已覺得不對了。不說自成親後他甚少做違揹她心意的事,單就以他的(性性)子,也不應該是會以生子爲榮的人,而且還是在鎮國公府這個對子嗣極爲敏感的地方。
可他偏就那麼做了。
當時,她只以爲他是因爲年紀到了,忽然有後,驚喜太過從而失了態。所以雖然覺得他那般高調張揚不甚妥當,卻也很快原諒了他(情qíng)不自(禁jìn)的幼稚,一笑而過了。
可現在再去想,莫少璃卻忽然覺得,那時沈策會那麼做……應該並不是因爲幼稚,更不是因爲失態,而是,有所圖的刻意爲之罷?
其目的或者就是想要擾惑沈老夫人和沈籌的心神,打亂他們的陣腳……
後面事(情qíng)的發展一切也正如他所料,不但本來頭腦就不太清醒的沈老夫人被刺激得更加昏了頭,連素來冷靜自若的沈籌也被((逼逼)逼)得急了眼……奮不顧(身呻)地跳進了沈策爲他挖好的坑。
至於丁氏和潘穎兩個,大致應該不過就是被沈策順手拿來的添頭……
把事(情qíng)前前後後,裡裡外外,透透徹徹想過一遍後,莫少璃在暗自感嘆沈策心思縝密,下手果斷的同時,心裡忽的竟覺有些不快。
她的不快,不是爲沈籌覺得冤枉,也不是爲沈老夫人打抱不平,更就不是想要爲丁氏潘穎說話。
說起來他們那些人各自會有現在這樣的結果,追究起來也是罪有應得。
莫少璃自己做事雖然喜歡講求凡事合理合法,比如她再恨莫驕吳氏,也並不想就手起刀落結果他們的(性性)命,而一直想要用更合適的方式讓他們血債血償。
但這僅限於她自己,對沈策,她並不做此求。她不是聖母,她並不打算普渡衆生,她覺得在大周朝律法世俗規則之內,沈策有權利選擇用他自己的方式對付他的仇人。
沈籌曾害過沈策(性性)命,沈策還他以死;沈老夫人曾想要毀沈策一生,折磨沈夫人數十年,沈策還她以癱;丁氏潘穎也都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沈策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都沒有錯。
可他卻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