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孟曼君時她已經瘦的有些脫相, 顴骨高高突起,面黃肌瘦,眼下烏黑, 天氣並不算涼, 可她卻被扣在一件寬大的披風裡, 看人時目光有些呆滯, 還有些藏不住的恐懼在裡。
這與她以往認識的孟曼君不似一個人。
與她隨行的只有孟芳華, 孟芳華自小長的聰明漂亮,和此時此刻的孟曼君相比更是天壤之別。
“民女孟芳華、孟曼君參見王妃娘娘。”
孟芳華牽住孟曼君來給穀雨請安,面子上看起來倒是十分虔誠。
“都是自家人, 不用行此大禮,來人, 賜座。”穀雨客套話繞在嘴邊, 可面上表情卻是單一生硬。
扶着孟曼君坐下, 孟曼君如同無骨,癱倒在椅子上。
“這纔多久功夫, 怎麼好端端的人就成了這樣?不是說當初只是被蛇咬了嗎?”穀雨問道。
“回娘娘,確實是被蛇咬了,可就在蛇傷將好時又突然中邪了一般,說是什麼見鬼了,夜夜不能安睡, 所以一來二去也就成了這樣。”孟芳華謙卑的回答問題, 孟曼君聽到見鬼二字又突然變得不安起來, 身體緊繃, 雙目恐慌的四處張望。穀雨越發覺得奇怪。只覺得站在的孟曼君似乎是神志不清一般。
“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嚇着了?也罷, 既然說來到這裡讓人氣鎮壓一下,那你就陪她安心住下, 好歹也是王府,邪魅之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若是別人問起,就說在這裡養病,鬼怪之事不可亂傳。”
穀雨一時間猜不透這其中原委,總覺得好端端的孟曼君突然病成了這樣有些蹊蹺,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孟芳華的態度,按常理來說,自己的同胞姐妹病成這副樣子她本不應該如此冷靜,在與穀雨說起孟曼君的事時,如同往常一樣平淡無波。
不管怎麼說,既然孟曼君來到了王府,便沒有理由讓她活着出去,在她沒有親自動手前,萬萬不能讓她這麼輕易的就病死。
穀雨命奉寧給她們安排了上房,兩人房間並排挨着,也像模像樣的請了郎中來給孟曼君診脈。
無論如何,首先要知道的是這孟曼君究竟是怎麼個情況,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又是否真如孟家人所說,她是嚇着了,得了邪病。
晚間回了寢殿,穀雨本打算休息,進了殿門,見得莊易正倚在榻邊看書,見穀雨進來,一抹笑容格外暖心:“回來了,家人如何?”
“病是真病了,郎中來看過,說是嚇着了,脈像不穩,需要長久的調理。”穀雨將郎中的說辭廛給莊易聽來。
“便隨了她們去鬧吧,你若覺得心煩,不管便是,只是無論如何究竟是姐妹,面子上也不能少了功夫。”莊易叮囑道。
穀雨抿嘴笑笑,並不答話,扭身進了裡間坐到了妝臺前,鬆了鬆肩膀,將耳環卸下,將妝臺前的小匣子拉開,卻見得裡面多了一隻手掌大小的紫檀木盒,上面鑲了金紋,更有玉珠點綴,顯得更加別緻,這東西看着眼生,顯然不是自己的,晨起梳妝時還未見得此物,心下正奇怪,小心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隻紅底絲線紋繡的錦袋,將錦袋拆開,想不到內裡還嚴絲盒縫兒的裹着一層梨花色的綢緞綿布,穀雨將這綿布包從錦袋取出,只見得從錦袋中還順帶着露出一張紙條,抽出紙條伸開來看,只見上面端正的寫了兩個字“寶貝”穀雨識得這筆跡,正是惆悵客的,正迷惘間,猛的揣摩這兩個字,心下一驚,頓時覺得手中棉布包內的東西噁心無比,忙扔在妝臺上,又怕驚動了莊易,穀雨側頭打量莊易,看書正入神,似是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鬆了口氣,卻見着這綿包中的東西哭笑不得。
惆悵客也是神人一位,若大的王府來去自如,居然身手高到可以躲過王府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覺得將東西送來。
王府的耳目看來好日子是到頭了,若是王管家發現他的東西丟了,怕是現在已經是要急瘋了,可看這府中暫時風平浪靜,看來王管家還被矇在鼓裡。
次日清晨,穀雨命奉寧過來,將那隻錦袋交給了奉寧吩咐道:“去街上買條狗回來,往這錦袋中裝上一隻肉骨頭,然後將這狗不拴繩子散放在府中,在這之前不要讓任何人看到這袋子,聽明白了嗎?”
奉寧一頭霧水,但好在頭腦機靈,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可主子這邊吩咐的事也不必明白其深意,照着做便是了,奉寧得命下去,莊易卻不明所以:“你這是要做什麼?”
穀雨衝他神秘的笑笑:“今天我要請王爺看一場好戲,王爺看了一定喜歡。”
莊易也跟着笑了起來:“可我怎麼看,這都不是要看戲,你剛纔那隻錦袋是什麼?”
“王爺,無論我做什麼,都有我的理由,反正不會對王爺不利半分便是了。”穀雨說的誠懇,莊易顯得也正經了起來,莊易朝她輕輕招手,穀雨起身走到榻前,乖巧蹲下,莊易輕聲嘆氣:“無論做什麼,只要你開心就好,你嫁到這裡,是委屈你了,我更不想你未來的一生,都在無趣惆悵中度過。”
“我並不這麼覺得無趣惆悵,你是一個好人,從我入府的那天起我就這樣覺得,所以,我想讓你開心起來,你也不必在無趣惆悵中過活。”
穀雨神情堅定認真,幾分真假連自己都數落不清。
莊易擡手輕撫穀雨額頭,想來,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要與這面前的女子捆綁在一起了,認真說起,時日一長,真面目相對,他真的漸漸的開始喜歡她,但又怕連累她,必竟自己的明天在哪裡都不知道。
在奉寧出門兩個時辰之後,府中果然出了異動,奉寧歸來複命,說是王管家求見。
“看,王爺,好戲來了。”穀雨得意的吸了吸鼻子,朝莊易得意的一笑。
莊易不明所以,但這王管家一來,他着實是不喜歡是真的。
“王爺,您先去內殿聽着,只管看戲,莫要出聲。”說罷,穀雨三推四推的將莊易弄到了內殿去。
王祿再次見到穀雨時她正半倚在榻上喝茶,神色清靜,王祿稍打量一下,滿身的不滿。
“參見王妃娘娘。”王祿語氣生硬,狂妄至極。
“王管家這是怎麼了?可是在哪裡受過氣?怎麼一臉灰氣就進來了?”穀雨將茶放下,慢聲細氣的問道。
王祿從鼻子裡發出哼聲,大聲朝門外喊道:“將狗帶上來!”
說罷,從門外進來兩個下人,拖着一條死狗,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穀雨起身一看,卻低呼一聲,面色突變,奉寧在側識得,這狗就是他買來的那隻沒錯,此時已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已是死的透透的,狗頭鮮血淋漓,顯得格外慘烈。
可憐了這狗,穀雨不忍心再看,卻見得王祿此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拍案喝道:“王祿,你放肆了,弄條死狗過來給我看,你什麼意思?”
王祿冷哼道:“小的也想知道王妃娘娘是什麼意思!”說罷,王祿從懷中掏出那隻錦袋,因爲裝過肉骨頭,又被那狗咬來咬去,此時已不見當初的華麗模樣,反倒是絲線亂飛,看不過眼。
“這是什麼?”穀雨問道。
“娘娘可知,小的丟了東西?那東西對小人來說,比命還要值錢,如今這錦袋被這畜生弄成這副樣子,聽說這狗是娘娘命人去買的,而這錦袋又從狗嘴所得,想必小人的東西就在娘娘這裡!”
王祿火氣極旺,眼球發紅,恨不得一口吞了穀雨。
他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他看重的東西,是他當年入宮時從身上割下的,出了宮便帶在了身上,本打算百年之後與他一同入土,可沒成想卻出了這麼個差頭,老人有話說,若是缺東少西的入了土,便不得投胎做人,王祿對這一說法更是深信不疑。
在見到那錦袋的一瞬間,王祿頭都快要炸開,忙去房間尋找此物,果然不見了,所以便第一時間打死了那狗又跑過來對質。
穀雨從榻上起身,慢慢走到死狗面前,圍着那狗轉了幾圈,冷不防的揚起手來照着王祿的臉就是一巴掌,王祿萬萬沒成想穀雨會來這麼一招,一時間被打的有點懵,卻惡狠狠的指着穀雨說道:“你!”
穀雨揚手又是一巴掌,臉色陰沉的可怕:“放肆!大膽刁民,居然敢騎到我的頭上,你是真的在府中養的不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了?六根不全的東西敢在本宮這裡耀武揚威!來人,將門窗關好,先把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打個半死再說!”
說罷,早已埋伏在殿內的親信麻利的將門窗關好,殿內只剩下王祿與那兩個擡狗的下人。
三人一見如此陣勢,一時間也慌了神兒。
王祿見事不妙,大聲喝道:“我看誰敢!”
“都愣着做什麼,他既然想看看那便讓他看看,給我打,往死了打!”穀雨揚手喝道。
親信約麼有十三四個人,由奉寧爲首,率先將三人圍了起來,二話不說便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