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計
當那脫兔般的身影穿過門扉時,姬重霄緩緩睜開眼眸,目光透過帳幔,遙遙的落向門庭,他左手擡起,撫上還留有她一絲蜜液的脣——
指尖沾下她的晶瑩涎絲,他俊雅的容顏,似少了幾分淡漠清冷!
卻在這時,他捂脣一咳,不過片刻,就有血絲順着他的指縫滲出,襯得他的容顏白皙到透明!
姬重霄合了合雙目,指節泛白的單手撐榻,直起身來,稍稍穿戴整齊,便騰出那尚沾染血跡的左手,捻指成訣——
在他眉心隱動淡淡如蓮的光暈時,一枚針狀冰片自他手中剎現,脫離!
隨即,在兩步開外處,竟有一個淡薄的人影憑空現出!
“大兄。”白影是一女子,在發出一聲呼喊時,人影也越來越清晰!
她似乎發現了姬重霄的異樣,面帶憂色的上前一步!
姬重霄將染血左手收入袖中,示意女子無須憂心:“午時前,將府邸封上水結。”
女子略帶憂鬱的雙目一亮:“大兄喚我回來,便爲此事?”
姬重霄點了點頭。
女子眼中的光亮,漸漸匯成一抹凝重:“大兄交代,水脈自會遵命!何況,此事並不難辦!只是,爲何呢?”
姬重霄不答,只對她淡淡一笑:“水脈,勞煩你了。”
水脈怔了一下,凝重的眼色漸漸散開:“大兄找水脈幫忙,卻又神神秘秘,好吧,您不說也罷!只是大兄,您何時可回洛邑呢?”
姬重霄聞言,墨瞳深深沉沉的有些看不清,復又淡笑了笑:“父皇大好了麼?”
水脈那總似帶着些許憂鬱的秀目,聞言微垂,冷冷道:“難說。”
姬重霄絕世淡雅的臉上,波瀾不驚的淡笑着:“不是有御駕親征的傳言麼?”
水脈哧了一聲,對他嗔道:“就算天底下的人都信了,大兄也不會信吧?還御駕親征呢——連路也走不穩了,真不知他是否老糊塗了!”
姬重霄的神情清冷了些:“誰的主意?”
“此番,倒不是夏後授意!反倒是夏後百般阻撓,不肯讓他帶病出宮!”水脈脣角一勾,又涼涼道:“照我看來,她是怕天子出了宮,她夏氏公族沒了後盾呢!”
姬重霄雙目微闔,揚起淺薄的笑清冷如昔:“如此說來,真是父皇……不容我。”
水脈眼中閃過一絲恨意,輕道:“大兄,他素來是個無情無義的,當初連巫後的生死也不管,自打他寵幸了夏後,連你這個嫡子也說廢就廢……這樣的天子,您何必替他續命,讓他駕崩好了,根本無須理會他的!”
姬重霄睜開雙眼,仍是不答反問: “你來時,他狀況如何?”
“宮醫說,病體堪憂……我看這次,真是活不長了!”水脈皺了皺眉,忙盯着姬重霄道:“大兄,你快回洛邑吧,我聽夏後的意思,天子駕崩當日,便要讓太子登基!”
姬重霄冷淡的轉過臉去,伸手道:“封下水結,你就回宮照看父皇。”
水脈退了一步,看着他伸出的右手,忙將自己的雙手藏在身後道:“您又要爲他續命麼?大兄,您爲何說不聽呢?他早晚都要死的,您要早些回洛邑纔是啊!”
見姬重霄看她良久,水脈終是伸出手來,放入他的掌心:“好吧,無論怎樣,水脈都不會忤逆大兄的!”
姬重霄這才緩了臉色,右手成訣,和水脈的手一起被白光繚繞,也爲他平添了幾分仙人之氣!過了稍頃,白光漸漸淡下去……
水脈嘆了口氣,有些不滿道:“大兄總借我的手,給他續命,可誰又知道大兄的好呢?峒州這般貧瘠,他還聽信讒言,不放心您呢!”
姬重霄右手撐着桌沿,慢慢呼出一口氣:“行有不得,反求諸己。你去吧。”
水脈哼了一聲:“那我將水結封到何時?”
姬重霄仍是那淡淡的笑:“待未央身上的火印褪去,便可撤了。”
“火印?”水脈環視靜室四壁,恍然道:“怪不得,我一入這房間便覺着難受!未央……她剛成了你的姬妾,便沾上火印了?”
水脈說到後面,語氣又多了一分冷意,她看看姬重霄,有些不贊同道:“大兄,我看她就是存心的!巫藏前腳來了峒州,她身上就有了火印,這也太巧了吧?我真不明白,您爲何要改變主意?將她關入湖底也好,殺了也好,總比留在身邊省事啊?”
“她既死而復生,不似以往,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上天有好生之德?怪不得鳳眠也……”水脈秀眉緊蹙,搖了搖頭:“看來,你連藥尊的話都沒聽,根本沒給她服毒吧!大兄,你以爲給她吃些皮肉痛苦,她就能改性嗎?她一而再的泯滅人性,她還會……”
“我會看着她。”姬重霄打斷她的話,一手撐着桌案,忽然猛咳了兩聲。
水脈的眼睛裡,似有細碎光亮在明滅:“大兄,你?”
姬重霄又掩了脣咳了幾聲,待手掌緊緊扣住胸口,脣色也顯得有些蒼白。
水脈忙看向他的左手,極爲緊張道:“大兄,你又咳血了?”
“別讓鳳眠知曉。”姬重霄說着,也不再藏那染有血跡的左手。
“怎麼會這樣?是不是未央又蓄意害你了,她這次是下毒,還是施蠱……”
“你幾時看到,我因那些毒物咳過血?”姬重霄似乎有些無奈,打斷水脈的憂心忡忡。
水脈愣了一下,慢慢伸手,覆上姬重霄的額頭,隨即‘嘶’的抽了一口氣:“怎麼搞的!您一個活生生的人,竟比我們水族還冰冷呢?大兄咳血,是因控制不住體內寒毒麼?都這樣了,爲何還要給別人續命啊?”
姬重霄想說什麼,卻又猛咳了起來,彷彿是強撐了很久,壓抑了許久的心血不受控制地涌上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