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高手,其實也是和我們凡人一樣的,只是這種人之所以被稱爲高手,是因爲他們身上具有至少一項凡人所不具備的技能,我們通常把這玩意兒稱之爲“特長”!
比如宋奸會輕功,我三弟會殺豬,他們都算是高手。
而在這個時代,我大哥韓羽也不失爲一代高手,因爲他也是有特長的。
我大哥此時和孫三娃仍然相距甚遠,對於我們來說,這段距離是不可超越的,這次追擊註定是令人絕望的,但是,對於我大哥韓羽來說,這已經足夠,完全足夠,我現在明白,他的名字爲“羽”是有道理的,起碼是貼切的。
這麼看來,一個人的名字對其自身的發展還是有一定作用的,所以,覺得自己名字不夠酷炫狂拽的仁兄們可以嘗試找個路邊兒大師去改改。
我看見大哥背上的鵰翎羽箭在風中簌簌抖動,這樣的箭他已經射過兩次,而前兩次都不曾失手,我知道,這一次也依然沒有懸念,孫三娃跑的再快也已沒用,我知道這小子看着前邊的森林內心充滿了希望,但我大哥是一個喜歡把別人送上絕望之路的人。
我看見了熟悉的英姿,擡手,搭箭,張弓,離弦,氣勢如虹,箭去如風。
我在胸口畫完一個十字後,孫三娃背心中箭,翻身落馬,他的戰馬孤獨的奔入那片森林,不知是奔向自由,還是奔向別離……
甕城大捷以一種意外的戲劇化形式收尾,至此,白巾軍的餘黨全部完蛋,對於這場戰爭,我只能表示,這真的是個意外,這樣的結果不光我們沒有想到,恐怕連趙二麻子他們也都沒想到,多少艱難的時刻他們都挺過來了,沒想到在最安全的時刻卻稀裡糊塗、不明不白的到閻王那裡報到了。
朱儁看看夕陽西下,打了幾個哈欠之後,命令手下鳴金收兵。
他回到營帳中,情緒消沉,一臉頹喪,想想自己這些日子來過的實在艱苦,什麼也沒撈到不說,還折了不少本兒,真是倒黴催的啊。但是,他不會想到,大禮包馬上就要在他頭頂炸開了。
朱儁開始想着,明天什麼時候撤軍,怎麼跟朝廷解釋一下,把這個黑鍋轉嫁到宋奸的身上。
這時候,營帳的簾子被撩開了,我大哥和宋奸兩人攜手步入,意氣風發,不可一世,朱領導正納悶兒這兩人這是吃多了還是怎麼回事,就見兩顆人頭擺在了自己面前的几案上,不是趙二麻子和孫三娃又是誰?
頭顱送領導,真心贈相知。
至於朱儁的臉色如何陰晴不定的變化,如何經歷了各種大起大落,如何似笑非哭、似哭非笑,我就不細說了,我簡單的交代一下後事,就是後來的事情。
趙二麻子和孫三娃的人頭依然按照慣例被郵寄到了京師,剩下的餘黨們本也無心戀戰,盡數出城投降,朱儁心情大好,也沒有爲難他們,允許他們今
後繼續種田做良民。
朱大領導也終於苦盡甘來,被調到H省,成爲了一省大員。
宋奸由於表現出衆,朝廷依然允許他做他的“圍剿叛亂總司令”,仍然是個空銜,自給自足,沒有工資拿,還是做朝廷的義務打工仔,哪裡有叛亂哪裡就有他。
本來他手下的那一千五百號新兵蛋子是有編制的,這次只是被臨時派遣出來協助宋奸,按說任務也完成了,該繼續回到京城吃皇糧了,回去給比他們還嫩的新兵蛋子們講講戰場的冷酷和自己的牛叉,慢慢熬成老兵油子,也算功德圓滿,可是這幫有志青年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搭錯了,死活都不願回去了,連部隊裡的鐵飯碗都不要了,心甘情願今後跟着宋奸喝西北風,在他們心裡,宋奸纔是真正的英雄,宋奸代表着他們的熱血和理想,他們早已被宋奸所折服。
對於這種二桿子大腦進水的行爲,我只想說,這就是人格魅力,每個人的一生總要做出選擇,總要押上賭注,總會有一次無怨無悔,也總會有一次說丟就丟的砸飯碗衝動,也許有人會把這稱作蠢、稱作傻,但我認爲,這樣纔算是活着,因爲,我知道這樣的行爲還有另外一個光輝的名字,他叫……理想!
宋奸對朝廷的態度是毫無怨言的,如果這樣你就認爲他是一個不求回報、只知道埋頭做好事的憨厚青年,那麼,你就錯了,因爲他後來的經歷和成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所有人,他那是不稀罕,因爲,他有着更大的胃口!
該升官兒的升官兒了,該忽悠的也忽悠了,瞎了眼的朝廷對這場戰爭中的所有人都算有了交代,之所以我說他瞎了眼,是因爲朝廷居然忘了我們兄弟三人。
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最倒黴的人並不是朱儁,而是我們三兄弟,人家朱領導雖說時運差些,但好歹人家還有個盼頭,大不了停在原地算是白乾,可是我們已經搭上了所有的家當,總不能拍拍手回家種田去吧?
你願意回去種田,可手下這幫弟兄們不幹啊,人家跟着你就圖個前程,給你賣完了命,你都不意思一下,怎麼向人家父母交代,怎麼向人家媳婦兒交代?大家面對冷酷的現實,情緒都開始變得不穩定,隨時會有譁變的危險。
要說,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很不公平,在這場戰爭中,我們的隊伍是最不要命的,完全自給自足,自己報銷費用,總是衝在第一線,馬革裹屍、刀頭舔血,腦袋卡在褲腰帶上,從來都是二話不說,說幹就幹,都這麼顯眼了,朝廷居然還能無視我們,真是讓人憋屈。
按說,我們的關係搞得也是很不錯的,我大哥走到哪裡都一副萌眯眯的笑臉,甭管見了多大的領導,都敢於不要臉皮的裝孫子,從不得罪人,爲了暗示自己真的沒有臉,能做到不漏痕跡的不要臉,能不要臉的自然和真切,我大哥都一直不洗臉,因爲他一直告訴自己,我是沒有
臉的,都他孃的做到這個份兒上了,怎麼這幫當官兒的也不在朝廷裡給說句好話呢?
朝廷不搭理我們,準備讓我們白乾,其他人也就罷了,最痛苦、最受不了的應該是我大哥了,他從小凌雲壯志,而且自己還姓韓,怎麼說也是當今皇帝的親戚,你好歹也得給個官兒做做呢吧?
不過,在這裡說什麼也是無濟於事的,人家暫時不想搭理咱,咱也只能靜靜等待了。
我們安撫了一下羣衆的情緒,說朝廷總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朝廷如果摳門兒不給,我們也是會給大夥兒一個交代的。
從此,我們三人便整日飲酒度日,我大哥尤爲能喝,尤爲消沉,在歲月的侵蝕和酒精的麻痹中,我大哥的心志漸漸磨平,他漸漸的變得現實,變得對這個朝廷失去了信心。
日子照樣過,窯子照樣坐,美人擁入懷,愁悶穿腸過。
一日,我們三人都悶悶不樂,決定出去找點兒樂子。
今天是個特別的,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爲我們正在大街上閒逛,恰巧就碰到了朝中的巡撫大人張福回家探親,我大哥眯着醉意朦朧的小眼,突然看到了張福的官轎,突然之間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眼睛也睜大了,腰也挺直了,步子也不打滑了,立刻從醉鬼變成了一個精鬼,三步並作兩步,兩步合爲一步,蹭的就竄到了張福的轎子前,彎膝就跪,跪下就磕頭,磕頭就如搗蒜,搗上了就不停了。
我和三弟愣在當地,被我大哥的迅速轉變驚得合不攏嘴。
後面的事情就簡單多了,我大哥說,張福聽,我大哥表功,張福點頭如雞啄米,我大哥吐唾沫星子、洗鼻涕、抹眼淚兒,張福長吁短嘆、吸氧噴二氧化碳……
總之,一句話,張福覺得我大哥是個人才,我們的事兒他都包了。
張福依依不捨的被我們送走了,再不捨您老也得趕快走啊,我們可是真的等不及了,眼看再不給官兒,就要坐吃山空了。
受了驚嚇、感動和震撼的張福,回到朝中,見到了皇帝,就開始告狀:“前段時間,白巾軍造反,全都是因爲朝中這些沒了命根兒的死太監們心裡變態,禍亂朝綱,把烏紗帽當商品賣,不是自己的親戚就不用,是自己的仇人就要想辦法搞臭、搞死,這才導致天下大亂,陛下,今天應該把這幫廢人都拖出去剁了,把腦袋割了掛起來示衆,然後您再下一道詔書,佈告天下,有功勞的人都應該重加賞賜,那麼,天下必定太平了!”
幼稚幼稚,真是幼稚,衝動衝動太是衝動。
盡說些沒用的,你不知道皇帝不愛妃子就愛太監,不愛美女就愛搞基嗎?你這麼言語重傷皇帝的相好們,這不是找死嗎?
果然,太監們只一句話就解決了張福:“張福這是忽悠聖上呢!”
皇帝大怒,命令打手們將張福拖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