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齊琳幾乎都是足不出戶,不是在牀上翻滾就是裝模作樣的動動毛筆,最後寫出來的字雖然能夠勉強見人。
但是。
自從看見那一幕後。
她居然一揮筆就有想要將那一幕畫下來的衝動。
所以就這樣她迎來了最後的祭典。
今天天氣突然轉涼,穿上薄薄的輕紗還真的很冷,但是放眼望去,幾乎都是這樣穿的,也許是沒有想到會突然變冷吧,她幾乎能夠感覺到身邊的人瑟瑟發抖,只不過表面上還是僞裝的很好。
鳳長卿身着紅黑色龍袍,坐在最上面,冷冷的看着下面的 人羣,視線時不時的掃過妃子那邊,對上視線的女子都羞澀低頭,但是唯有齊琳,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祭壇上。
“啓稟皇上,入住百花閣的玉女已在外等候,請皇上下旨。”紫胤恭敬的跪在地上,低頭說道。
鳳長卿揮揮手道“開始。”
得到命令,紫胤起身對着祭壇上的祭司點點頭,祭司便開始在祭壇上對天祈禱。
人羣開始讓開一條道路,和那日一樣,齊琳側頭看着被擡進來的轎輦中的人,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從身材來看,應該不過十六歲。
時間彷彿回到那日祭典,玉梅被擡上來,鳳長卿帶她上去,走向她的墳墓。
殘忍的血祭,被愛人拋棄的痛苦,還有大雪中在梅園舞動的身影。
“雲飛,我是玉梅,我愛你,我愛雲飛。”
那句話迴盪在耳邊,揮之不去,齊琳緩緩閉上眼睛,不知道這個玉女有沒有幸運的被愛神眷顧,好好的談一次刻骨銘心的戀愛,但是她又不希望如此。
愛上一個人,便會改變自己。
被愛神眷顧,並不是好事。最後等待她的不過是失血而死,這樣不愛上任何人,走的時候也乾乾淨淨,不痛不癢。
齊琳擡眼看向龍燁,他正溫柔的看着身邊趾高氣昂的步瑤,而步瑤的目光,始終在某一處,隨她看去,那裡坐着白衣勝雪的榆木,他溫柔依舊。
微微一笑,如果玉梅錯愛了龍燁,最後悲慘的死去,那麼龍燁愛上步瑤,是不是對他的懲罰?
看着祭壇上的女子,寬大的白色衣袖下是勝雪的柔荑,鋒利的刀口在上面毫不顧忌的劃出一條紅色的痕跡,鮮血就像蜘蛛的觸角,循着手臂流下,最後被祭司用瓶子裝了去,隨即在手腕處點上一顆紅硃砂。
齊琳自然明白那是什麼,玉女不可被凡夫俗子染指,但是卻要住在這煙花之地。
可笑。
齊琳揚起嘴角,冷冷的看着周圍的一切,如果真的這麼神聖的話,那麼爲什麼還要將如此糜爛的風氣帶進來?
打着姬皇后的名號在這裡進行神聖而殘忍的儀式,真是諷刺至極。
忽然,齊琳睜大眼睛,一個不得了的想法立刻出現在腦海。
姬皇后是這裡出生的,那麼???還在這裡建立一個百花閣,表面上是祭奠她,但是從某種方面來說,好像更多的是諷刺她。
琴聲零落,
珠玉滿箱。
奏曲清平樂,
憶不起工商。
舞一曲霓裳,
忘了雲袖長。
亂了心絃,夢起情殤。
對鏡花黃,管葔倦響。
尋遍詩書巷,
解不開惆悵。
翻盡了情纏。
哭毀盡新妝。
晨引天光,鴛鴦蝶亡。
哭毀盡新妝。晨引天光,鴛鴦蝶亡。既然那麼恩愛,爲什麼還要哭?鴛鴦蝶亡???難道說,姬皇后其實不愛那個皇帝,反倒是被那個皇帝強娶了?
齊琳被自己心中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額頭上竟然佈滿了細細的汗水,不動聲色的擦去,努力的回想着當日榆木說的關於姬皇后的事情。
還有姬皇后寫的這首詩,齊琳怎麼都聽不出裡面的愛意。
不過,或許是姬皇后消香玉損,皇帝心傷才???等一下,齊琳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的擡眼,看着百花閣,最後看着跪在祭壇上的玉女。
她只能說,好狠心的皇帝,好可憐的姬皇后。
祭典終於接近尾聲,但是在大祭司的命令下,她們被叫了上去。
先是肖然,伸出白皙的柔荑,用一根白玉利刃劃破手指,鮮血立刻順流而下,滴在白玉罐子裡。緊接着每個人都用同樣的方法。
最後直到齊琳,當白玉利刃刺破手指的時候,那種鑽心的痛就像當初被迫抽血的時候,不對,那個時候還有一點酒精消毒,可是現在,冰冷的感覺,冰冷的血液,一點感覺都沒有。
擡眸掃了一眼下面的人,他們都認爲這是理所當然,連一點心痛的感覺都沒有。
呵呵???百花閣麼?祭奠姬皇后的地方,歌頌他們的愛情。
可是,用鮮血洗禮的愛情,能夠讓逝去的人感到心安麼?
她似乎能夠看到姬皇后那顆滴血的心,還有被眼淚浸溼了的雙眼。
還看到了那個男人冰冷的眸子,正在用刀一下一下的切開她的心。
難道就沒有人發現這一點嗎?
正在沉思的時候手忽然被誰奪了去,冰冷的手瞬間被溫暖包圍,擡眼間正好對上鳳長卿那雙深邃的眸子,此時那如同死水一樣的眸子正閃爍着她沒有見過的溫柔。
淡淡的。
鳳長卿擡起齊琳的手,仔細的看着,放在脣邊,張口溫柔的含住,小心的將流出的血吞掉。
所有的人包括齊琳在內,都被這一舉動嚇到了,齊琳詫異的張了張口,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悄悄的看了看四周,她知道,那個人正在某處看着她。
不知道他會是什麼表情呢。
“原來這就是你的味道。”鬆開齊琳的手,鳳長卿帶着笑意看着齊琳,隨意的舔去脣邊的血漬,笑的十分邪魅。
齊琳只覺得臉上一熱,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福了福身子道“臣妾多謝皇上體恤。”
只怕這樣的體恤只會讓她在今後的日子裡難熬吧。
原以爲這樣的謝恩會讓鳳長卿離開,沒想到下一秒齊琳覺得身子一輕,她整個人就被鳳長卿打橫抱起。
“皇上。”叫他的人不是齊琳,而是大祭。
齊琳閉住張開的嘴巴,祈禱着帶着面具的大祭司會說點什麼讓她下來,這樣子真的會死人的啊。
“皇上,萬萬不可。”大祭司趕緊跪在地上,將頭低的很低,幾乎接近地面,繼續說道“這是神聖的祭典,就算皇上疼惜良人,也請等祭典結束後,臣懇請皇上。”
說的這話感覺就是鳳長卿迫不及待要和她那什麼什麼一樣,齊琳只覺得自己臉上發燙,就像被火燒一般,手放在鳳長卿的胸前輕輕地推了推,小聲的喚了一聲皇上。
“哼。”鳳長卿只是冷哼一聲,嚴聲道“朕想做什麼,難道還要大祭司你左右不成?那這鳳凰的江山豈不是要易主了。”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霸氣側漏,聽得齊琳一陣戰慄。
也讓在場的人全都戰戰兢兢的跪下,喊了一聲“皇上息怒。”
鳳長卿冷哼一聲,抱着齊琳獨自離去。
“臣等恭送皇上。”身後聲音如雷貫耳,鳳長卿理都不理。
紫胤看着他們的背影微微一笑,起身吩咐了一下接下來的事宜,瞥了一眼榆木的那邊,誰知道,那裡空無一人。
事情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被鳳長卿抱着來到無名小院,不過熟悉的酒香讓齊琳立刻明白這是哪裡。
將齊琳放下,鳳長卿熟練的拿起一罈酒,掀開酒蓋,咕咚一聲喝下一大口,同時也浸溼了領口。
然後將罈子遞給齊琳,緩聲道“朕記得你說過,不開心的時候就喝酒,借酒消愁。”
齊琳微微一愣,接過鳳長卿的酒罈子,卻不喝。
“怎麼?不喜歡?”鳳長卿繼續拿起地上的一罈酒,獨自喝了起來,然後將酒罈子丟出老遠,聽到罈子碎裂的聲音,開口道“朕看得出來,你心裡不開心,既然不開心,就陪朕喝酒。”
呃???齊琳一愣,他看出自己的心事了?
“朕不是傻瓜,你的不開心全都寫在臉上。”說完坐在石頭上,拿起一罈酒毫不猶豫的喝下,然後丟出去,繼續道“做朕的女人就這麼不開心嗎?還是你的那個心上人????你放不下?”
心上人?齊琳微微皺眉,終於想起了那一次爲了敷衍他說出的心上人。
當齊琳想解釋的時候,鳳長卿搶先了一步。
“放心吧,朕的身邊雖然女人很多,但是也不是什麼女人都要,比如???。”說着便上下打量了一下齊琳,最後視線停留在齊琳微微鼓起的胸口,搖搖頭道“你真的是女人嗎?”
齊琳這纔會意過來,單手環胸,惱羞的瞪着鳳長卿道“皇上後宮佳麗三千人,自然什麼都看過,不過????臣妾是女人。這是真的,比黃金還要真。”
鳳長卿頓了頓,看着齊琳。
“撲哧。哈哈哈??哈哈??。”
齊琳汗顏的看着大笑不止的鳳長卿,這還是剛纔的那個冷冰冰的 皇上嗎?
爲什麼感覺不一樣?
“你覺得姬皇后和先帝是真愛嗎?”
被鳳長卿冷不防的一問,齊琳差點就說出心中所想,但是這麼多年的傳說,還是不去打擾的好。
“那麼皇上認爲什麼是真愛呢?”將這個問題反問給鳳長卿,齊琳靜靜的坐在地上,玩弄着手中的酒罈子,繼續道“我們有什麼資格去評論呢?”
“這倒是個新鮮的解釋。”鳳長卿淡淡一笑,繼續道“其實,他們並不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