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的人像,出現在black的視屏裡。
他穿着淺藍色的襯衫,領帶工工整整,顯然是剛下班。
或許是因爲激動,那雙近來總顯得疲憊陰沉的點墨雙眸中,神采變得奕奕。他整齊梳向腦後的微長髮絲,稍微塌下來幾根,顯得有些頹廢,但又因那過分閃爍的眸中裝着極度興奮的色彩,令他整個人看上去,少了些飛揚俊狂,添了令人不適的亢奮。
鏡頭後,black盯着方慕看,半晌,他移開目光,俯下身,轉動鏡頭。
於是,這端,方慕就看到鏡頭裡,景緻飛快地轉化。
看樣子,black好像呆在一間公寓裡,面積不大,裝修普通,平平無奇。
終於,鏡頭定格。
鏡頭的忠心,出現一個被綁在椅子上的人。
那人穿着休閒的卡其色襯衫,黑色略寬的長褲,他四肢被一根細長結實的繩子捆綁在椅子上,無法動彈。椅子靠背足有一米高,男人的頭被black用繩子綁了起來,爲了防止方俞生髮出聲音,black還在他的嘴裡放了一個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小球。
咬着拿球,方俞生無法發出半點動靜。
哪怕被綁在椅子上,方俞生的一雙腿依舊夠長夠撩人。
三日不見,方俞生也夠狼狽的。
一張精緻溫潤,生得完美無儔的臉,因爲捱了揍,添了幾道烏青。他張着嘴,閉着眼睛暈了過去,看上去倒像是一條垂死掙扎的狗。
那永遠梳得整齊的大背頭,變得凌亂,頭髮散落,幾縷淺棕色的發聳搭在耳朵上,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他的身上,終於失去了令方慕看了就厭惡的矜貴氣,一副任人蹂躪後的狼狽模樣,倒叫方慕看得津津有味。
這樣的方俞生,讓方慕看了,心情甚好,他忍住深牽脣角,暗道:方俞生,你也有今天。
等方慕打量夠了,一道黑影,忽然出現在視頻裡,將視頻佔滿。
方慕蹙眉,等那黑影往後退,方慕這纔看清,那是一個穿着黑色勁裝的高大男子。
他很高,足有一米九。
模樣平淡無奇,丟在人羣中毫不打眼,身上的那一套黑色勁裝,襯得他臉頰越發的冷漠無情。黑衣男子的眼睛裡面,裝着無盡的漠然與不屑,這樣的眼神,只有見慣了生死的人才有。
這纔是真正的殺手!
長相普通,放在人羣中找不出一處亮點。但他們,都有一雙如鷹般隼銳桀驁的眸。
這樣的人,你與他擦肩而過,只會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路人。殊不知,在你轉身的那一霎那,他們的眸便會充斥上嗜血的光芒,他們會突然掏出致命兇器,迅捷而準確地襲擊你的心臟,給你致命一擊。
方慕一看到這個人,就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自認爲自己也是個夠狠的,但在black面前,他還是不夠看。
“black?”方慕的聲音,變得嚴肅而發緊。
他沒有察覺到,他看着視屏裡那個男人的目光中,竟然多了害怕和忌憚。
高大的黑衣男子點了點頭。
他站在鏡頭前,面無表情地擺弄他的槍和匕首,他一手拿着槍,一手拿着匕首,似乎是在掂量,哪一種工具用起來比較趁手。他一邊打量一邊對方慕說,“人你看到了,沒錯吧?”
方慕點頭,“沒錯。”哪怕是暈了過去,依舊讓他看一眼就討厭,這樣的人,絕對是方俞生沒錯。
聞言,那人也放下了手槍。他似乎是終於做好了抉擇,最終選用了匕首。
轉了轉泛着銀光的匕首,black擡頭,鷹眸注視着方慕,他張開薄脣,說了聲,“目標方俞生,暫且沒死,是否立即執行死刑?”在談論方俞生生死的時候,black語氣漠然的像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那風輕雲淡就能定論一個人生死的魄力,倒叫方慕暗自佩服。
這個時候,方俞生悠悠的醒了過來。
他看到對着自己的鏡頭,像是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很危險,他猛地掙扎起來。但是他被black綁得死死的,無論他怎麼掙扎,那椅子始終紋絲不動,只有一身肌肉在跳動。
方慕見他掙扎,忍不住在鏡頭這邊擡起手,朝對方招了招。
視屏裡的方俞生,忽然瞪大了一雙綠眸。
他綠眸裡充滿了憤怒、不甘、以及恨意。
瞧見方俞生一副拼命想要掙扎,卻只能乾瞪眼的模樣,方慕朝他得意一笑。他將視線轉向black,語氣中有藏不住的興奮,他道,“殺了吧。”
black點點頭,他目光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像是無波的古井裡的死水。
方俞生聽到那三個字,先是一怔,接着更加驚慌焦急地掙扎起來。
那樣子,將貪生怕死四個字,演繹的相當完美,恰到好處。
無視方俞生的反抗,black拿着匕首,朝他走過去。步伐不急不緩,十分愜意自在。
方慕見black朝方俞生走了過去,忽然又出聲提醒他,他說,“black,記得處理乾淨,不要讓任何人查到找到他的屍體,也不要查出這事跟我有關。”他花了三億美金,可不想給自己惹一身腥。
聞言,black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方慕一眼。
方慕看不懂他的眼神,甚至有些畏懼他的注視,就在他忍不住想要移開目光的時候,black終於點了點頭。
black說,“僱主放心,我拿錢辦事,絕對乾淨。你記得把剩下的一億五千美金打給我就行。”說完,black拿着匕首,走向方俞生,方慕看到black將匕首抵在方俞生的脖子上,就要往裡面捅進去,看到方俞生的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臉白似灰…
忽然,屋內一暗。
方慕的別墅裡,忽然停電。
筆記本上鍊接的wifi斷線,通話戛然而止,卡在了black拿刀抵着方俞生脖子的一幕。
方慕盯着筆記本電腦,愣了愣。
怎麼剛好在這個時候停電?
盯着電腦發了半晌呆,方慕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下了樓。見保姆點着蠟燭在收拾廚臺,方慕問保姆,“停電了?”
保姆恭敬地回道,“是的先生。”保姆擡頭看了眼窗外,又說,“好像整個別墅小區都停電了。”
方慕嗯了聲。
他打電話給物業管理,詢問這事,物業管理那邊說,“抱歉方先生,今晚咱們這片區域都停電,高壓電路出現故障,最晚也得明天才會搶險好。我們正準備啓用發電機,最遲半個小時內會送電,給您帶來不便,請多包涵。”
“沒事。”
方慕不再懷疑,既然是大面積停電,那或許只是巧合吧。
城市的某個角落裡,戚不凡用電鋸將一顆古樹截斷,在古樹要倒下的時候,提前跑到安全區域。他看着那棵樹倒下,壓斷高壓電線,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他,看到電光四射的場面,心頭也跳了跳。
這事真不是人乾的,剛纔高壓電線斷的那一瞬間,戚不凡差點以爲自己會命喪於此。儘管他提前跑到了安全區域,但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他得讓先生給他加工資,低於二十萬一個月他就辭職!
收起電鋸,戚不凡逃之夭夭。
果然,不到十五分鐘,別墅小區裡便通了電。
家裡燈光瞬間亮起,方慕從煙盒裡抽了一根菸,走到陽臺,點燃,含在嘴裡。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斜長,倒映在深藍色的落地窗上。他靠在欄杆上,眺目望着遠處濱江市的高樓大廈,心情特別美妙。
解決了方俞生,他感覺渾身都舒暢了。
將一根菸抽完,方俞生轉身回房。
坐在牀邊,他拿起牀頭櫃上喬玖笙的照片看了眼。
照片上的喬玖笙,二十歲左右,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背後是一片玫瑰花海,她笑得卻比豔麗的玫瑰更加瑰麗。
“小笙,很快,你就會回到我身邊了…”
拿手指沿着照片上女孩的眉眼、顴骨、鼻頭和脣角一遍遍地撫摸,方慕的眼中,聚攏起瘋狂攝人的光芒。
這一晚,方慕睡了一個好覺。
他又一次夢見了第一次看到方俞生的畫面。
這一次,他不再卑微低賤。
當方俞生拿琴弓挑起他下巴,露出一個不屑鄙夷的目光時,方慕提起拳頭,朝他揍了過去。兩個人在夢裡狠狠地打了一架,最後,方慕獲勝。
翌日清早,方慕起牀,想到昨晚那個夢,忍不住笑了。
他精心挑選了一件墨藍色西裝,搭配菸灰色長款西裝外套,還在胸口別了一枚胸針。對着鏡子,方慕井然有序地穿上襯衫、長褲、西裝外套,佩戴好胸針。他沒打領帶,卻戴了一塊漆黑色的手錶。
陽光斜了進來,落在他的身上。
方慕回頭,斂眸注視着晨曦微光,將錶帶調好。
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方慕自己開車去公司。的車剛停到公司門口,就被一大堆記者圍住。這些記者,都來自不同領域,有財經報的,有娛樂報的,有社會報的…
車內,方慕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這些記者來做什麼?
方慕將車停好,推開車門,長腿剛伸出車外,就被記者齊齊堵住。
他被包圍起來,水泄不通,就連陽光都沒法鑽進來。
“方慕先生,打擾下,是否能留給我們點兒時間,接受我們的採訪?”財經報的記者,還算有禮貌。
方慕略微沉吟,然後點點頭。
“當然。”
他整個人從車內鑽出去,鏡頭對準他狂拍,還有人打開了鎂光燈。
許是因爲他是穆晨之子的緣故,他很好的遺傳了他母親對鏡頭的敏感度。站在鏡頭前,他絲毫不慌亂,一舉一動皆是行走的海報。養眼、完美而吸引人。
“相傳,方氏股東變更較大,現在方氏最多股份持有者是方俞生先生。方俞生先生目前失蹤下落不明,請問,你對公司未來的發展,有何看法?”
財經報關注的,永遠是方氏的發展。
方慕脣角一抿,冷漠的臉上,罕見的多了一抹淺淡的…傷。
“首先,我要申明一點,大哥雖是公司最多股份持有者,卻不是公司的管理者。我們公司人才濟濟,這個世界,不會因爲少了一個人就轉不開,我相信我們公司的員工,能引領方氏,走向更加輝煌的未來。”似乎,是覺得自己這樣說太公式話,方慕又補了句,“大哥目前處於下落不明的狀態,但我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會平安歸來的。”
都知道方慕跟方俞生關係不好,所有記者都清楚,方慕剛纔說的那些話,只怕都是假話。
但就算是假話,他們也得一字不差地記下來。
“方先生你好,我是今日新聞的記者。”一個記者,將話筒遞到方慕面前。
方慕注視着那個年輕的記者,點了點頭,“你好。”
那記者回了句你好,這纔開始他的採訪,“外界盛傳你與方俞生先生之間不合已久,前段時間方氏內部變動很大,方俞生先生越過你,一躍成爲方氏第一大股東。有人猜測,這次方俞生先生的失蹤,或許跟你有關。請問對此,你有什麼想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