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坊不禁學徒出門,混混們不敢騷擾良家女子,就來騷擾學坊的女孩子,各種揩油吃豆腐,女孩們受了欺負也無人幫忙,回到學坊哭訴只能得到一頓罵,學坊裡的風氣是不論男女都認爲女孩子受到騷擾是女孩子自己的錯,不會有任何人來安慰。直到有一天師父讓婢子和一個師姐去鐵匠鋪拿修理好的炒鍋,回程的路上被三個混混堵住去路,婢子狠狠地教訓了其中一個,打得他滿臉開花,另兩人就被嚇跑了。”
“然後呢?他們報復了嗎?”
“當然報復啦,那些人都是學坊附近一個幫派的,糾集了一羣人上門鬧事,那人被婢子打成了終身殘疾,眼歪鼻斷嘴斜,學坊最終賠錢了事。學坊惹不起混混,就拿婢子出氣,打了二十板子,差點被打死。幸好有個教麪點的師父求情,說婢子天賦蠻好,好好訓練將來能賣好價錢,白白打死了可惜,這才逃了一命。”
“你下手也當真是狠。然後這事就這麼結束了?雖然學坊賠了錢,但你也一戰成名,再無人敢欺負你了?”
“怎麼可能,雖然不再挨鞭子吃耳光,可還有說不完的冷言冷語呢,婢子那日所救的師姐簡直成了另一個仇人,翻臉不認賬,見着婢子就罵當初逞什麼能盡給學坊找麻煩,還有不少平日裡沒來往的人專門跑來罵婢子怎麼沒被打死,活着也是浪費糧食之類的。”
“你怎麼應對的?”
“師兄師姐不能打,以下犯上會挨板子,但是同輩和小輩裡嘴賤的,抓住了就往死裡打,直到旁人把婢子拉開爲止。反覆幾次後,就只有師兄師姐跑來騷擾,婢子動不了他們,就去找他們手下的師弟師妹,打得他們見我就繞道走。”
“不論男女?”
“男女被打破相的都好幾個,學坊的總管和管事們都氣壞了,一般打打就算了,臉壞了不就賣不到價錢了麼,下了嚴令禁止再有人找麻煩,婢子這才終於擺脫了天天受人欺負的日子。”
“學坊的大人們也是欺善怕惡。”
“主要還是因爲有一天夜裡發生了一樁奇案,不知道現在破了案沒有,反正婢子還在的時候一直沒破,大人們爲了學坊的安寧也是盡心盡力。”
“什麼事呀?”
“學坊最高總管晚上從外面吃席回來,經過園子的時候被一條斷了的細竹扎進了屁股裡,在園子裡躺了一夜,直到清晨才被掃地的雜役發現,在牀上趴了三個月才得以下牀活動,還留下了殘疾,走路一瘸一拐。”
顧昀默默地嚥了一下唾沫,圈緊了手臂。
“這跟你沒關係對吧?”
“婢子當然是無辜的啦!總管出事的時候婢子在洗掉在泥水裡的衣服!哪有空管別人的事,世子不要亂說!”
“沒有沒有,我就是確認一下,跟你沒關係我就放心了。”
白蔻回了一個甜甜的笑臉。
“那些混混們呢?你給了他們那樣一個教訓,有沒有趁你上街的時候找你麻煩?”
“有些事情當然要先下手爲強啦。”
白蔻撇撇嘴角,回憶起自己當時做的事,甜笑就變成了冷笑。
顧昀見她這表情,心裡有些膽顫。
“你幹什麼了?”
“秘密。”
“這麼勾人胃口不好吧?”
“世子最好不要知道婢子發起狠來會做出什麼事來。”
“你這樣一說,我覺得非常有必要知道你曾經幹過什麼事。”
“血腥又殘忍。”
“你能把一個混混打成嚴重破相,這還不叫血腥殘忍?你還能幹出什麼更出格的來?”
“不能說,這是把柄,不能落在外人手上。”
“少爺我怎麼就成外人了呢?”
“您也不是內人啊。”
顧昀表情頓時扭曲,不知是氣是笑是急,最後無奈地伸手捏捏白蔻的臉。
“膽大包天,敢佔少爺便宜。”
白蔻抖抖腿想下地。
顧昀圈得緊緊地不放手。
“把故事講完才準走。”
“故事講完了。二夫人不知道怎麼受了蠱惑,買來的都是跟婢子不對付的人,她們現在是二房的人,婢子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不會對她們怎麼樣,但也別想婢子有多合作。”
“行行行,你愛怎樣就怎樣。”
“那婢子去做晚飯,世子想吃什麼?”
“千層蔥油餅,要加糖。”
“當真?”
“當真,再來點烤肉雜蔬。”
“晚飯就吃這些?”
“夠了,真沒胃口,喝水都喝飽了。”
“今天沒有雞肉,要吃烤肉得先花點時間醃肉。”
顧昀放開了手,白蔻下地起身,整好衣服裙子開門出去。
守在廊下的美輪她們見白蔻一臉嚴肅地捏着紙條出來,眼帶殺氣,根本不敢上前好奇打聽新八卦。
白蔻把紙條掖進腰帶裡,徑直去廚房洗手,揉麪醃肉,在有條不紊的節奏中,慢慢考慮怎樣與關秀梅她們相處的問題。
威脅曾珠是有必要的,雖然這段日子以來與她配合默契合作愉快,但事關自己利益就顧不上別的了,大夫人想必也是不願意看到東廚房又亂起來的。
並不多長時間,蔥油餅先出鍋,連同現煮的杏仁茶一塊端去房裡。
聞着餅香,顧昀起身去浴室小解,丫頭們端了熱水進去侍候他洗手,拿了個小巧的琉璃瓶,往少爺手心裡倒了少量香香的液體,沾水一搓都是泡,但是兩瓢水就沖洗得乾乾淨淨。
顧昀一聲未吭,擦乾手回羅漢榻上坐着吃餅,雖然餅子都切成小塊,但他還是用手撕着吃,根本不在乎吃一手油,還直接用油手拿杏仁茶杯,等他吃完這一輪,杯身上都是油漬。
小茜和小菁把榻幾搬下去收拾清潔,顧昀再次去浴室洗手,打溼雙手後,美輪依舊往他手心裡倒了一點點香香的液體,沾水就搓泡,哪怕一手的油也照樣兩瓢水衝乾淨。
接過柔軟乾燥的擦手巾,顧昀一邊細細地擦手,一邊看着美輪把那琉璃瓶隨手放在洗滌用品的架子上。
“這洗手的東西哪買的?”
“是白管事自制的,大家都有,上月底就開始在用了,唯獨少爺沒有,這才今日趁着白管事隨少爺出門了,偷偷勻了一瓶出來。”新一輪五日輪值的汪春兒笑道。
“你們這麼幹不怕被她發現?”
“白管事只在外間走動,最多到臥室,從不往裡面來,只要少爺不說,她不會知道的。”謝小蓮補充道。
“你們倒是懂得體貼少爺。”顧昀將用完的擦手巾遞給美奐,在這兩個新丫頭的臉蛋上各摸了一把。
“侍候少爺是婢子們的本分。”汪春兒和謝小蓮一臉嬌羞。
顧昀對這話很受用,甩着胳臂回外間,摸本閒書,一邊看書一邊等着吃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