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跟大老爺講清楚了？”白蔻喘着氣擡起臉，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
“自然是講清楚了，他會轉告東宮我只是去做內應，同時也叫我自己有個準備，讓外人知道曄國公府的世子跟大皇子的親戚眷屬來往密切，京城裡得有好一番閒話。”
“然後家裡頭也要開始演戲，不能讓二房和三房察覺到異常，他們會過來勸您要堅持立場，堅定地支持太子，但向來清靜無事的長房突然發生父子政見不和的事來，也是一場值得看的熱鬧。”
“我才發現你居然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
“您的策論還想不想寫得言之有物了？不摻和進這些事裡面，實實在在地接觸那些勾心鬥角之事，您哪有寫文章的素材？”
“我謝謝你這麼會爲我着想。”
“您是世子嘛，您千秋穩固，婢子才能狐假虎威啊。”
“是是是，你永遠都是這個理由。”
白蔻輕笑起身，“婢子下去擬個菜單來，若沒問題再交辦食材。”
“好。”
顧昀點頭應允，白蔻隨即行禮退下，他則回到書桌前看書，不到兩刻鐘的時間白蔻就拿着菜單回來了，兩人商量了幾句，稍作了一番修改就此定下。
己誠堂的臥室裡，大老爺也正與妻子談起兒子先前的大膽言論，夫婦倆都感到好氣又好笑，同時心裡也存着一份擔憂。
“雖說是石天珉主動接觸昀兒，昀兒順水推舟走進他們的圈子，但他這一行爲瞞不了多久，一旦傳揚開來，世人皆會認爲你們父子因政見不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看熱鬧呢。”大夫人語氣悠悠地說道。
“誰說不是呢，但這樣也好，從他們這些天的接觸來看，他們有些無心之言已經隱含了大皇子有奪嫡之心，不枉我們這麼多年的耐心等待，終於等到他們自曝野心。”
“大皇子今年三十五歲，聖人也快六十，再想隱忍也忍不住了，必然是要有所動作的，但是昀兒這個年紀，府中庶務都沒完全掌握呢，就一腳踏入這麼個圈子，他怎麼把握得了兩邊平衡？萬一露餡怎麼辦？”
“還不是我們這些做家長的得幫他兜着。”
“像他這樣心性未定的孩子，不會到後面就變成假戲真做了吧？”
“說什麼呢！那是我們兒子，就不能對他有點信心麼？！”
“怎麼能不擔心呢，你說得輕巧！”
眼看着夫婦倆要吵起來，國公爺長出一口氣，拍拍妻子的手。
“好了，我們擔心也沒用，他們在府學本來就是同窗，相互之間有所接觸再正常不過，只要他沒實實在在做出什麼事來，世人就不能斷言說他轉投了大皇子的陣營，最多議論議論，傳幾句閒話，到時我們就給世人演一場父子政見不和的家庭風波大戲好了。”
“政事上的勾心鬥角還演到家裡來了，要是演過了火，我撕了你們父子兩個，別以爲我這些年養尊處優就扔了自小的功夫。”大夫人橫了丈夫一眼。
“不敢不敢，夫人莫急，莫急，我和昀兒一定掌握好分寸。”在外面人人尊敬的堂堂國公爺面對夫人的臉色，馬上滿臉堆笑頻頻討好。
“哼！”
父母的擔憂自然沒有讓兒子知道，怕他心裡惦記妨礙行事，而顧昀也的確沒有對這種事的兇險程度有正確估算，好在他性子沉穩，不是胡來的人，真的老老實實照白蔻的建議，先專心地進入石天珉的圈子核心，看看他們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同樣，石天珉的圈子對顧昀雖有拉攏之意，可在這雙方接觸階段也還是防着他的，只邀他吃喝玩樂談論功課，別的都不幹，因此顧昀有時也會拉他的朋友一塊參加，這一舉動又深深地勾引到了石天珉，若是顧昀能帶着他的朋友轉投入大皇子的陣營那該是多美好的事情。
顧昀作爲曄國公世子，他圈子裡的朋友都是石天珉所看重的，大皇子是他親舅舅，把這些年輕一代的嫡子們拉攏到大皇子這邊，就等於是削弱了太子的勢力，太子必定記恨，一旦他成功登基，這些轉了陣營的年輕人未來肯定沒有好下場，爲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抱緊大皇子，緊緊地圍繞在他的身邊，任他驅遣。
休沐那天轉眼就到，石天珉一行四個人在約定的時間準時到達，顧昀在世室等着他們，先領他們去拜見自己的父母，然後才帶他們回鐘鳴院休息玩耍，但午飯的地點則在大園子的水榭上，這大熱天的，還是坐在水邊最舒爽。
白蔻不曾露面，都是手下丫頭盡心服侍，等到酒菜上桌，這四位吃慣了山珍海味的權貴公子們照樣吃得不曾擡頭。
酒足飯飽一抹嘴，漱過口後，纔跟顧昀笑道。
“明之，你手下這個白蔻當真是名不虛傳，我們這樣出身的什麼好東西沒吃過，今日可又重新認識到什麼叫美食。”
石天珉這樣一說，另三個人都一起點頭附和。
“就是就是，這一個月來天天都聽說你那個女子茶室是怎樣的生意紅火，千金小姐們可又有了一個上佳去處，沒看出來，你哄小姑娘的本事倒是不錯，幾時開個男子茶室給我們也放鬆放鬆？”興寧侯家的大公子蘇凡博生得一副文弱皮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二十出頭的年紀，髮髻上戴着一個黃玉冠，正是拼進士出身的時候，可惜今年考前生病，錯過了春闈。
“放心放心，只要條件成熟，一定開一個更好的茶室。”顧昀豪爽地許諾。
“好，只要開出來，我們兄弟幾個一定捧場。”新平侯家的大公子蔣宏世今年十九歲，長得也是白淨模樣，最是愛笑，總是未說話前一雙眼睛就已經笑彎了來。
“到時可一定要叫白蔻做些好吃的招待我們才行哦。”沫陽公家的大公子謝澤英跟石天珉同年，今年都是十七歲，身上有幾分英武氣，但習武的天分不夠，勉強考中了武秀才後就難有進益，跟顧昀一對比，就像個只學了點花架子的富貴少爺，除了打得一手好馬球之外，在武藝上沒別的長處。
雖然這三位公子哥兒自身的實力不突出，但他們的家世卻屬於開國公侯中的三家，偏偏家族人丁不旺，父輩們在朝中的政績也是平平，無所建樹，雖然依舊富貴，可聖寵不再，終究讓人心中不安，因此都有急於重振門楣的迫切願望。
曄國公府就不一樣，聖寵正盛，能與顧昀交好，他們幾人自然是很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