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長繼得了口信迅速趕去曄國公府,以找顧昀有事的理由,從鐘鳴院轉去己誠堂,三個男人在顧大夫人理事的耳房裡討論了片刻,顧大人改了主意,時間的確不等人,石天琦是一個難以估算的意外情況。
於是,趁着坊門和城門未關,顧雲安和宮長繼都派出一部分人手,全作平民打扮,拉幾輛車僞裝身份出城,先趕去大公主的莊子上埋伏起來。
曄國公府的侍衛們對宗室子弟的那一套不熟,貿然跟大公主府的下人正面接觸,恐怕幾句話的工夫就會被發現有假,所以雙方接觸的事情由宮長繼的親信負責。
逃奴是大罪,出逃後沒有身份,一旦被抓到就是死,不是什麼逼不得已或者深仇大恨的事沒有下人願意走上這條路,要讓那幾個藉着大公主府的威勢享慣了福的下人放棄一切做逃奴,這不是一般的難辦事,顧昀說出被自願這三個字,讓他父親和宮長繼背後都涼了一下。
涼歸涼,事情還是要辦的,反正不是自家的下人,不用憐憫他們。
雙方迅速的安排了一下,踩着最後的一點時間,兩家派出的人手打扮成小老百姓,分散出了城,連夜奔往大公主的莊子。
第二天,宮長繼去城防營找韋謙,告訴他現在大家面臨的風險以及做的準備,讓他趕緊聯繫太子善後。
韋謙的妻子邵心薇,祖父邵大人是東宮屬官,詹事府的邵詹事,夫妻倆個都與太子有密切關係,韋謙又知道全部的前因後果,這事讓他去辦沒有半分紕漏,等到午後,太子增援的人手就喬裝出城了。
顧昀他們防備着石天珉兄妹倆察覺到做局的痕跡,急急忙忙先下手爲強,但其實那兄妹倆根本沒顧得上這一頭的事。
昨天石天珉去弔唁妹夫,兄妹倆短暫地見了一面,聊的也就是節哀順變以及家裡都好,還有朝廷追着走私的事情不放,陸續有很多人在吐出曾經收過的錢,賠不出的被迫拿家產充抵等等。
自從大公主府被封禁以來兩個月左右,石天珉軟禁在家不知外面的事,兄妹倆都有一肚子話要說,可是弔唁之後想多聊一會兒也不行,專門有人跟着石天珉來的,限定了時間要返程,不從就是抗旨。
既然兄妹倆都沒時間聊到楊思遠父子挑起來的那場官司,顧昀和太子這邊就搶到了很大的先機,三四天的工夫就僞造了收拾衣物不辭而別的假現場,把那幾個下人直接弄成了逃奴,事實上是被太子的人手強行帶走了。
李大學死了,這幾人就是賑災一事的重要人證,太子還有很多話要問他們呢。
京城這邊,這三四天的工夫,趙氏一族走私案的局面進一步的惡化,刑部覈算完了石天珉上繳的全部賬本,以及從豫王府拿到的賬本,又從戶部借用了擅長理賬的人手,把一箱箱經年累月的舊賬全部覈算完畢,終於得出了趙氏一族這麼多年利用走私偷走的國庫稅金的總數,那是一個叫人咋舌的驚人數字,哪怕追回一半,都能叫國庫富裕好幾年。 Wωω. тtkan. c o
聖人大怒,朝廷爲錢發愁,連賑災錢糧都捉襟見肘,卻原來有一窩貪婪的碩鼠偷走了原本屬於國庫的錢,於是下旨,要豫王府和大公主府把錢都吐出來,現銀不夠就拿資產充抵。
朝廷逼上門來追繳幾十年走私欠繳的稅金,豫王府和大公主府爲了籌錢都已是焦頭爛額,就算熟知這兩個月來事態發展的石天琦,她又哪有多餘心思去琢磨導致孃家被封禁的起因、楊思遠父子倆那場官司的事情,更想不到派人去母親的莊子看一看查一查,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她能幫孃家人什麼忙,眼面前丈夫的喪事都無精力打理,夫家人在背後恨她恨得咬牙切齒。
偏偏大公主府依舊被封禁,石天珉也只是在得到恩准的時候才能出門,所以當莊子上的人發現逃奴一事,匆忙進京想稟告主子,結果看到緊閉的各處大門小門和巡邏的兵士就都腿軟了,連馬車都不敢停,趕緊走人,回莊子去,心裡想的都是那幾人逃了就逃了吧,暫時不要聲張,誰知道大公主府幾時解禁呢,說不定等府門重開的時候,主子們自己都不記得還有這回事情了。
主子自己都自身難保,各種事情糾纏在一塊兒,哪裡還記得鄉下莊子裡幾個連名字都叫不上的下人,顧昀他們的這場善後以完勝告終。
豫王府依然被封禁中,只有管家出來爲錢奔波,不管去哪都有人跟着,監督管家以防與外人說些不相干的事情。
大公主府也是管家出來四處奔忙,石天珉讓他去工場找顧昀,當初工場起步的時候他投了一萬兩的暗股,現在爲了家裡他要退這股份,這事一直沒立字據,爲了籌錢,這幾日看夠了人情冷暖和翻臉不認人的嘴臉,石天珉一面相信顧昀是他好哥們,一面又有些擔心顧昀會不會認賬。
顧昀聽了大公主府管家的來意,爽快地答應了這事,回家數出一萬二千兩的銀票,一萬兩是本金,二千兩算這今年應給的分紅,派家裡侍衛送去大公主府,事到如今他都不佔石天珉的便宜,因爲不知道大公主府把錢還清後朝廷會怎樣發落,萬一依然是尊貴的天家子孫……
所以犯不着現在撕破臉,還得繼續坦然的虛僞着。
曄國公府的侍衛趕到大公主府外,與大門前的士兵驗明瞭正身,拍門喊出管家,把鼓鼓囊囊的信封遞給他。
管家見顧世子不但認賬,還把今年應給的分紅也給了,突然就激動地哭了起來,一下子跪在地上給侍衛們磕頭,唬得這幾個年輕人趕緊跳開,安慰幾句後,搖搖頭,打馬返程。
石天珉收到管家送進來的錢,也是哭了一場,覺得這輩子交的最值的朋友就是顧昀。
但這一萬二千兩依然是杯水車薪,石天珉想到自己的農場股份,又派管家去見妹妹,兄妹倆合起來的纔是農場三方大股東之一,石天琦當初投了一萬兩,剩下的錢都是石天珉投的,現在石天珉想的是看妹妹有沒有閒錢,讓她獨自一人做大股東。
農場是有生意前景的,妹妹新寡,一輩子的時間那麼長,她也要錢傍身,她一人做大股東,靠每年分紅也能過得不錯。
石天琦聽完管家的來意,失聲痛哭。
她很想幫孃家人籌錢,但除非賣掉她的嫁妝資產,可要在幾日內賣掉必然要被狠狠壓價,最後得的錢可能還是不夠。
只要想到顧昀是農場大股東,石天琦就很想接手哥哥的股份,保留自己股東的身份的話,就保有隨時與顧昀見面的資格,否則以她現在寡婦的身份,她就是再想方設法,也無機會再見顧昀。
管家見她哭得傷心,知道她的難處,也知道她當初的嫁奩中資產部分值多少錢,嘆口氣,終究沒有爲難自家姑奶奶,告辭回去了。
石天珉和父母聽了管家的回覆,又是傷心又是不忍,大公主心疼女兒,哭得聲音沙啞,石天珉最終把顧昀給他的那筆錢讓管家帶去給妹妹,買她手中股份,然後帶上股份有關的契約再去找顧昀,農場股份全部退股變現。
石天琦見管家帶着錢來,頓時明瞭孃家人的意思,全身僵硬地坐在那裡,心如刀絞一樣的疼,但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安靜地流着眼淚,勸管家去辦他的事,錢她也不要,讓管家帶回去,眼下境況,多一兩銀子都是好的,救家人要緊。
管家連聲嘆氣,跺了跺腳辭了出去,一到街上就又奔了喜樂坊工場,顧昀和白蔻都在,兩個人看着鋪了一桌的各種契約,再看看跟着管家東奔西跑的士兵,兩人默契地分頭招呼。
白蔻招呼士兵們用茶點,顧昀與管家到一邊說話,同時白蔻拿出金算盤就動手算總賬,從購地開始到各種建設,每個股東都連續不停地一筆筆持續追加投入,石天珉要退股變現,當然得知道他一共投入了多少錢。
顧昀和管家簡單地談完,回到桌邊,白蔻也算完數,在一張紙頭上寫下總數給顧昀和管家看。
因爲是享有決策權的大股東,出資比例自然很高,每一筆的投入都不是小錢,總數算下來,真夠咋舌的。
顧昀摸摸鼻子,三方大股東的股份比例相差不大,原來不知不覺他自己也差不多投入了這麼多錢。
“農場的前景他是知道的,真的要全退?”
“顧世子,您也知道我們家現在的情況,我們這大爺又是家裡頂門立戶的,底下幾個庶出的或者還能留住自己幾兩幾分的那點積蓄,他是半分資產也留不住的。”
“但這樣退股,是要壓價的,在商言商,管家你懂的。”
“我懂我懂,我們大爺說了,只要這二三天內有人出價,六折也行的。”
“六折?!”顧昀很吃驚。
“就算打六折也比日後被朝廷收走強,朝廷一估價,連這個數都抵不上,能抵五折就不錯了。”
“嘖,畢竟是大股東,就算打六折,這總數依舊是好幾萬兩銀子,我儘量吧,一換到錢就派人給你們送去。”
“顧世子,一切就有勞您了,經這事我們都看出來了,我們大爺平時朋友那麼多,這一出事才知道誰是真朋友。”管家扯起衣袖揩起眼睛,聲音都哽咽了。
顧昀連聲嘆氣,客氣地送了客。
目送士兵和管家走遠,顧昀迅速地關上房門,雙手撐在白蔻桌上,俯下身子看她,眼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你已經是小股東了,要不要做農場的頭號大股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