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寧一路踉蹌來到一座廢棄的土地廟,跌倒在神像下。
“少主?”
一個帶着青銅面具的男子站在她身後,她身子一僵,急急轉過身,跪在一旁。
“攸寧無能,一再讓趙直逃脫。”
“就你一人回來?”
攸寧低下了頭,一手緊緊按着腹部,鮮血不停的從指尖滲出,一手緊握成拳,她強忍着,未呻吟一聲。
“趙直在鴻運客棧,那夥人武功實在高強……請少主再給攸寧一個機會,攸寧一定會殺了趙直。”還有那人,她暗自想着,目光幽暗,這一劍她勢必要討回來。
“鴻運客棧?”攸寧以爲會受到處罰,卻聽她的主子緩緩道來,意味深長,“那道是個熱鬧的地方,神秘的商人,假扮朝官的村民,如今又加一個水監趙直。”面具男子輕聲笑開了,那笑聲如羽毛般的輕柔,卻能讓人不寒而慄。
攸寧一怔擡起頭,“雖然趙直受了重傷,若被他們救醒,那銀車之事……”
面具男子舉臂制止,慢條斯理的說道,“即便他醒來又如何?如今木己成舟,不過,此人還真是深藏不露,我平生最討厭的便是這種人。”說完他低下頭,轉動一番手指上的戒指,又冷笑一聲,“此人不能留,而那位神秘商人,我本意放他一馬,但他既然要趟這混水……你去查一查他的身份。”
攸寧聽言,咬着脣,有些艱難的說道,“屬下曾查過,沒有任何線索。”
說完又低下頭,感到頭頂一道凌厲的目光,心中的愧疚大於畏懼,“請少主明示。”
她雙手抱拳行了一禮,因傷口劇痛忍不住身子微顫。
久久沒得到迴應,她心跳如鼓,半晌才聽頭頂的聲音傳來,帶着一絲慵懶,“也罷,你先處理傷口,如何做,我會派人通知你。”
“是。”攸寧低聲應道,頓時一陣風過,她知他己離開,攸寧長吐一口氣,跌坐在地上,卻瞟見面前放着一個瓷瓶,她拾起來放在鼻端一聞,一股淡淡的藥香。
攸寧只覺心中一暖,險些落下淚來,嘴角若有若無的露出絲絲笑容,隨後又是冰冷一片。
宋玉睡了個好覺,在牀上迷糊了半晌才清醒,她伸了個懶腰,穿衣流漱完畢後去了李氏房裡,宋寶正在喂李氏吃飯。
“娘,可好些了?”
宋玉笑着來到李氏榻前,接過宋寶手裡的碗。
李氏微笑的看着她,“好多了,只是總犯困。”
宋玉柔聲說道,“張大夫爲娘開了幾計安神藥。”邊說着邊拿起巾帕爲李氏拭了拭嘴,“張大夫說,娘抑鬱成疾,要好生休息,平時娘總睡不好,如今正好,我們在這裡多養幾日,等娘身體好些,玉兒帶娘去汴梁可好?”
李氏虛弱的點點頭,隨後又擔心的皺起眉頭,“那需要多少銀子?”
“娘忘了,玉兒身上有銀子。”
李氏嘆了口氣,“那終歸是別人的錢財……”
“玉兒並非貪念他人之物,玉兒讓他們入土爲安,避免暴屍荒野,收取一些安葬費,也不算爲過,若娘心裡還有介懷,玉兒再爲他們燒點紙錢便是。”
“娘不用擔心。”一旁的宋寶開口幫襯着,“到了汴梁,阿寶就去做工掙錢,小玉只管讀書,娘就在家裡做做飯,養養小雞小狗,就像在杏村一樣。”
“嗯。”宋玉也重重點頭。
李氏聽言欣慰的笑了,想起這些年來,在杏村的日子雖苦卻是溫馨的,她當真希望自己有這麼兩個懂事的孩子,只是……李氏心中又擁起一番惆悵與苦恨,她不敢再多想,又怕二人看出她的不妥,緩緩閉上了雙眼。
宋玉以爲母親累了,將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又扶着母親躺下,爲她蓋好被褥。
她朝宋寶示意,二人正準備退出,又聽母親說道,“這兩日總覺怪怪的,是不是有事發生?”
宋玉一怔,隨即笑道,“娘想多了,那有什麼事……無非就是縣衙開倉放糧。”
“是,是。”宋寶也附合着。
“哦,原來這樣,怪不得鬧哄哄的。”李氏說着翻了個身,不再言語。
宋玉二人長吐一口氣,退出了屋子。
隨後二人來到王家兄弟的房間,宋玉查看了昨晚那人的傷勢,搖了搖頭,“儘量吧,死了也是他的命。”
“那萬一活過來了呢?”宋寶十分擔心的看着她,“還是將他送到災民安置點吧。”
王家兄弟同時點頭,“讓他自生自滅,我們也不算害他。”
宋玉繞到桌前坐下,爲自己倒了一杯水,緊握水杯,卻也不喝,只是慢慢的搖了搖頭,“非也。”
幾人都是憨厚中人,摸了摸頭,“何意?”
“將危險的人放在身邊監視着,纔是上上之策,他的傷太重,這兩日未必能醒,就算醒來,我也有法子,讓他開不了口。”
幾人不解,宋玉看向王彪,“等會張大夫要過來給娘看病,你讓張大夫開些刀傷藥,內傷藥,十全大補丸什麼的,就說你要用,我們是好人,不能見死不救呀,然後再把我孃的安神藥,灌進他的嘴裡,等我們離開裡縣,才把他交出去。”
“哦。”幾人立即明白了,宋玉又說,“此人就交給王彪兄弟了,務必一刻也不能離開,不然,我們都得玩完,反正你的腿傷也未痊癒,就隨他一起養着吧。”
說完拍拍王彪的肩,“這可是艱鉅的任務,你的擔子很重呀,我們幾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了。”
王彪果真覺得雙肩一沉,不由得嚥了咽口水,目光隨之透着堅定,“放心,便是去茅廁,我也揹着他。”
宋玉正拿起水杯喝水,聽言一口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