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謝玄所說,他去那裡都將宋玉帶在了身邊,他隨鷹王拜訪了許多部落族長,鷹王不善忽悠,可這是謝玄長項,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鷹王雖兇殘,對謝玄客氣得很,謝玄大言不慚,“這是鷹王唯一的優點,禮賢下士。”
宋玉呸他,“你們是狼狽爲奸。”
謝玄哈哈大笑,不以爲然。
在拜訪烏蘇族長時,謝玄還特意拿去一盒上等茶葉,原來,這人好茶。
謝玄爲了表誠意,讓宋玉煮茶,宋玉將他暗罵八百遍。
不過此人與其他西戎人不同,五十來歲,魁梧的外表下,舉止彬彬有禮,宋玉不免看了好幾眼。
她曾聽燕榕說過,烏蘇是西戎最大的部落,與西戎王關係最好,她想接近,謝玄根本不給她機會,煮好茶便將她打發走了。
他將她看得極緊。
“你別壞我好事。”
“那你還將我帶在身邊?”
“沒辦法。”謝玄笑道,“爲了能時時看見你,我不得不付出一些代價,再說了,把你留在院子裡,你再跑了我可怎麼辦?”
宋玉冷笑,謝玄卻很開心。
這日,宋玉再到鷹王府,見到了他的叔父虎王,他本被羈押,但太子一事後,西戎王不再管事,鷹王便自作主張,將他放了出來。
也就是說阿茲城己掌握在鷹王的手裡。
宋玉知道虎王是謝玄的仇人,故意在他面前扇風點火,嘲弄諷刺,謝玄不爲所動,只道,“我當然不會放過他,我知你打什麼主意。”
“你可想過,你這樣做的後果?與大燕爲敵,與西戎爲敵?玩無間道?”
謝玄聽了哈哈大笑,“看着他們相鬥,其樂無窮。”
謝玄油鹽不進,宋玉氣得要死,知道勸他回頭是不可能了。
她又遇見了公主。
卻是公主大鬧鷹王府,原來鷹王要將她嫁給烏蘇族長。
公主的婚事卻要兄長來安排,如此說來,西戎王不僅僅是生病,很可能被鷹王隔離了。
形勢嚴峻,但對宋玉來說卻是一個好機會。
公主仍被阻擋在外面,不得入見,公主大鬧無果,氣沖沖的朝府外走去,突然一個醜陋的小廝走到她的面前。
“公主別來無恙呀?”
“滾開,誰與你別來無恙……”
說完猛的擡起頭,因爲小廝說的是中原話。
“你是誰?”公主將小廝上下打量一番,“謝玄的人?”
小廝笑了笑,“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一年前,汴梁,樊樓,在下第一次與公主相見。”
公主微眯雙眼,突然雙眸一亮,即驚又喜,“你,你是……”
她己記得起了她,宋玉,宋寶的兄弟。
宋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公主立即點點頭,卻又忍不住激動,“你怎麼會在這裡?阿寶也來了嗎?”
宋玉四下看了看,公主瞭然,屏退身後的奴僕,帶着宋玉到了一隱蔽之處。
“快說快說,阿寶在那裡?他說過要來看我的。”公主迫不及等的問來。
宋玉垂垂眸,試着問道,“阿寶一直都有給公主寫信?”
“嗯。”公主點點頭,有些奇怪,“他沒有告訴你嗎?”說完紅了紅臉。
宋玉心中詫異,面不改變的笑道,“說了說了……我們是兄弟,他什麼都給我說。”
公主一喜,“是他讓你來找我的嗎?”
宋玉哈哈兩聲,敷衍了過去,她也不可能與她詳談什麼,謝玄隨時都可能出來,而且這裡是鷹王的地盤,於是,她立即轉移了話題。“公主不想嫁去烏蘇?”
提到此事,公主自是生氣,“想讓我嫁給那個老頭,徐非我死。”
宋玉道,“公主不想嫁,爲何不告訴西戎王?”
公主神色暗淡,“皇兄死了,父王什麼事都不管。”說着瞪了一眼宋玉,眼眶通紅,“都是你們中原人殺了我皇兄。”
宋玉緊皺着雙眉,又將公主往暗處拉了拉,在其耳邊小聲說道,“殺太子者並非大燕的小王爺,而是另有其人。”
什麼?公主驚鄂的看着她。
宋玉正要繼續,突聞一陣腳步聲。
宋玉只道,“此事與鷹王有關,若公主不想受鷹王擺佈,一定要將此信交給西戎王……”
她明白要見西戎王並不容易,在見到公主的那一日,她便想到這個法子,只是不能肯定公主是否會替她送信,不過,適才聽到公主要嫁烏蘇的消息,又知公主情繫阿寶,便覺得此舉可行。
還有,她要證實心中所想。
“公主,公主?”有小奴尋來。
“明日,我還在此等侯公主。”宋玉趕緊將一封信塞到公主手裡,“事關公主終身幸福,公主,看着辦吧。”然後又湊近她耳邊,極快說道,“是阿寶讓我來的……”說完立即離開,便遇上小伍尋來。
小伍將她打量一番,又看了看她身後,“少主正找你呢。”
宋玉白她一眼,不理他,朝前走去,小伍跟在她身後,“少主對姑娘真心真意,姑娘莫出賣了少主。”
宋玉的步子頓了頓,心口嗖的一痛。
見到謝玄,宋玉低着頭,謝玄只看了她一眼。
回到住所,謝玄與小伍還有要事相談去了書房,宋玉進了自己的屋子,她坐在窗戶下,手裡捧着一冊話本,卻看不進一字。
話本是謝玄帶給她的,她說她早己不看這些幼稚的東西了,謝玄笑她,生活本該要有樂趣,即便困境之中,也要保持一顆開朗的心。
她不太明白,這或許就是謝玄能堅持到如今的原因,可他的心真的開朗嗎?
不由得想到,那日他在她面前發怒,他的煩躁,他的仇恨,這纔是真正的他吧,他的笑容是做得別人看,還是做給自己看?
他與燕榕不同,燕榕是把一切掩藏在冷漠裡,他把一切掩藏在笑容裡。
還有一人,他把一切掩藏在他的天真裡。
宋玉又突感一陣緊張,默默唸到,不會是真的……
“想我還是想他?”
謝玄突然推門而入,宋玉立即回過神來,低頭看書。
一如即住,他笑吟吟的在她面前坐下,爲自己倒了一杯水,卻也不喝,只盯着她看。
宋玉被看得發毛,猛的擡起頭,目光凌厲。
他笑了笑。
“沒想我,也沒想他。”他這纔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或許……在想公主?”
宋玉暗吸一口氣,心中狂跳,“我爲何要想公主?”
“難道不是?”謝玄說道,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放在了桌上,“我卻不知,你與公主有這般交情?”
宋玉看到桌上的信,身子微微一顫,目光深暗不見底。
好半晌,才說道,“是公主拿給你的還是你從公主身上搶來的?”
她的聲音居然發着抖。
謝玄道,“雖然你不在我的視線之內,並不代表,我不知你的一舉一動。”
宋玉聽言,放在桌上的手緊了又緊,像是在壓制自己的情緒。
但聽謝玄又說,“玉兒,你是故意讓我抓住你的吧。”他輕聲很輕,並沒一絲責備,“你也是故意想着逃走,好讓我將你時時放在身邊,因爲你覺得這樣,便可以接近……西戎王,你要將真相告訴他,而我一直沒有去王宮,你一定很失望,但是,你遇上了公主,所以才寫了這樣一封信,卻又不知,這封信到了我的手裡。”
宋玉垂下雙眸,不言語。
謝玄緊緊的看着她,過了良久,“玉兒,難道你就一點不擔心我的安危?如果西戎王真的看到這封信,你覺得我還能有活路嗎?”
宋玉深吸一口氣,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她擡起頭來,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犀利,“阿寶是誰?”
“什麼?”
“信是公主拿給你的。”她雙手展開,撐在桌上,身子微傾,“雖然公主不願意嫁給烏蘇,卻也不想害了......告訴我,阿寶是誰?”
謝玄以爲,她的激動,憤怒是因爲她讓公主送信的計劃失敗,卻未料,她查覺了這件事。
他知道這事瞞不了多久,卻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她識出。
“你都知道了?”他驚訝片刻,不得不問來,“你是如何知道的?”
宋玉見他承認,目光像一把刀子,“疑點一:第一次聽見公主說,阿寶給她寫過信,以阿寶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疑點二:今日公主見我,張口第一句便是,‘你是謝玄的人?’,她認識你。疑點三:當我問起阿寶,她驚訝的神色,因爲,作爲阿寶的親人,卻不知他的情況,她是詫異。疑點四:當我說起太子被殺與鷹王有關,她眼中更多的是戒備,甚至後退了兩步。疑點五:我並不能確認什麼,但你此番的態度,己經說明了一切。”
宋玉幾乎是一口氣說完,接着聲音嘶啞,“爲什麼?他是誰?”
謝玄深吸一口氣,張了張嘴,突然自嘲一笑,“玉兒,你套我話,或者說,你故意將信交給公主……”他搖了搖頭,“你覺得呢?”
宋玉道,“公主知道阿寶是誰,知道他與你們的關係,卻不知太子之死與鷹王有關,所以她的表情驚訝,戒備,複雜,而你們口中的世子,並非子夏,小伍被你救走,燕榕不可能不作防備,子夏怎麼可能傳遞消息?他又是如何探聽得到消息?”她突然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他是誰?”
相對她的激動,他始終淡定,又有些無奈,他反手將她握住,“玉兒,你很聰明……我知道阿寶對你很重要,但是,他是福王的親生兒子,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他的話,讓她頓時淚流滿面,所有的情緒,一直崩着的一根玄,轟然斷開。
她寧可希望自己猜錯了,寧可謝玄嘲笑她愚蠢。
她失重的癱坐在椅子上,謝玄趕緊起身來到她面前,將她扶住,“玉兒……”此時的他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只聽她悠悠問來,“那麼,子夏又是誰?阿寶並不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