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淇奧再淡然也沒想到會聽他說出這樣的事,時隔多年,歐御辰沒有任何必要以這種不高明的謊言來解釋自己當初傷人的反應由何而來。更何況,他根本也不是那種會去向別人解釋自己言行的男人。
尤其,還是對一個他根本不曾在意過的女人解釋。
既是如此,那他方纔所說的話必然是真的。他在八年前做過結紮,可當初她也是真的懷了身孕。後來接受手術的時候她甚至還出血偏多,整個人迅速的瘦了一大圈,那種錐心的痛楚到現在還令人記憶猶新。
她懷孕的事,絕對沒有絲毫作假。不要說八年前,就算是如今,她唯一有過的男人也只有歐御辰一個,如果孩子不是他的,還能是誰?
“我說出這件事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是因爲我的關係才退學,我很遺憾。當初……我也並沒有把我們的事對外公開,只是因爲急着出國也真的沒有妥善處理之後的問題,纔會讓你遇到可能會有的一些麻煩。”現在想來,以她當時的狀況,他抽身離去之後她必然要被各種流言所包圍。再加上懷孕的事……如果那年她是真的懷孕的話。自小見慣太多的爾虞我詐,他從來不武斷的去給人事物下任何結論。只是在那段爲時不久的接觸中他多少可以感覺到路彎彎並不是那種能放得開的女孩兒,所以她說出懷孕的時候他最直接的反應其實是認爲她在試探自己的態度。當然,話不能說的太滿,他不能那樣肯定她是不是懷孕,那時的情況之下,他更加不可能去爲了一個可能是在試探自己的女孩去花時間調查。畢竟他手邊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處理。
再回去找她的時候沒有見到人,幾乎沒花任何力氣就得到了她退學的消息。最初他是曾想過要找出她,後來想想自己的舉動實在有些可笑。找到她有如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麼處理纔好。
隨着時間推移,他也慢慢
的將事情放在腦後。如果不是這次在法蘭克福驟然見到她,他應該已經快要忘記曾經有這樣一段日子還留在他的腦子裡,多年來無聲無息,見到她的瞬間卻傾數涌出,清晰的令人震驚。
他的記憶力遠遠優於常人,這點自他幾歲起就被整個家族的人稱奇。但是他自己非常清楚,他只會記住那些自己潛意識中認爲該記的,至於另外的人與事,他是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一個曾經被自己認定是在耍弄心機的女孩……他怎麼還會記得這樣清楚?更叫他介懷的是他很清楚自己這種清晰的記憶跟她是否收下當初自己所給的那筆錢無關。被她拒絕的那些錢……只不過成了他還記得她的一種理由,至少這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
人可以欺人,但若要欺己,是真的需要放任一種麻木來荼毒自己的精神。偏偏,他歐御辰從來就不擅長荼毒自己。
除了那年短暫的交集之外,她跟歐御辰應該算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但她能感覺到,他方纔所說的話,是出自真心的,不管他背後的動機爲何,至少這一刻他所釋放出的,是善意。
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溫淇奧溫和的開口,“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心意。同時我也相信,你所講的話是真的。時至今日,大家都沒有說謊的必要。”
歐御辰有些訝異的揚眉,“你的意思是?”
溫淇奧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長長的吐出,“我的意思是,當初我告訴你的事,也沒有一句是在說謊。那一年,我確實懷孕了,因爲在之後幾天的流產手術中我幾乎賠上一條命。至於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我只能說,如果沒有男人也可以懷孕的話,也許真的是件令人心動的事。”如果連孩子都可以自己一個人生了,對她而言,男人也真的可有可無了。
雖然現在她也是這樣認爲,因爲孩子對於她,已經是一件奢侈到她不想去擁有的東
西了。她的生命已經在那年之後變得不夠完整,這樣的她,真的沒有任何的能力給一個孩子幸福的生活。與其那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有念頭,至少……她不會讓另一個生命因爲自己而變得沉重。
她沒有憤世嫉俗,沒有對如今混亂的男女關係有任何評價和反感,她唯一有的,只是冷眼旁觀,平和相對。因爲個人做事個人擔,她若想得太多,也算是杞人憂天。
歐御辰琢磨着她的這句話,而後錯愕的擡頭看她,“……你是說那年你沒有……其他人,所以才那麼肯定孩子是……我的?”當年的路彎彎或許有動機向他扯謊,因爲他身上有她可以貪圖的一切。但是今日的溫淇奧,他很懷疑即使財神爺上門她也依然是這樣雲淡風輕的模樣,絲毫沒有心動的跡象。
若是之前,有人這樣懷疑她的品行,她該會有很激烈的反應,就像當年他侮辱自己時她拿着厚厚的一沓錢甩到他臉上一樣。
十八歲的路彎彎,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多的錢,可是他給她錢的時候的神態言語,都讓那些錢化爲利劍刺向她脆弱而驕傲的自尊。即使要碎落一地,她也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時間終究還是改變了她,讓她從那個一身傲骨卻又敏感自卑的女孩變成如今的模樣,冷靜自持,文雅得體,其實背後卻是因爲懂得了人情世故,知曉了該如何圓滑處世。
這樣好與不好都已經不重要,因爲那樣不甚重要的人,只看到這一面就已足夠。那些骨子裡的東西,是需要藏在深處,只要某一些人能看得到,就已足夠。
“你信與不信都不重要,原本就是陳年舊事。你若不提,我也不會多說半個字。你沒有理由爲舊事扯謊,我更沒有必要爲曾經辯解。”溫淇奧忽然很滿意自己此刻的淡然。如果不是意外的見到歐御辰,其實這幾年的時間,她真的已經開始了新的生命,屬於溫淇奧的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