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低沉的氣氛讓人很自然的想要逃離,若是尋常人,在她明顯的說出了沒有話想聊之後多半也會識趣的選擇離開。但是那隻針對尋常人,歐御辰這種自我感覺良好並且臉皮厚到媲美地皮的男人,從來就跟尋常兩個字沒有太多交集。這一點,哪怕只是短短的接觸,溫淇奧也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
“我有話想跟你聊。”果然,歐御辰並沒有介意她的意願,他的一言一行,出發點都是從‘我’字開始。或許在他的心裡也有重要到可以讓他將這個‘我’字排到後面的人,不過,少之又少就是了。
如果她一早就能認清楚這一點,也許事情不會像當初那樣發展。她不會容許這樣奪目到刺眼的男人走進她的生活,甚至生命。若是那樣,那些這世上她最重要的家人也不會遇上在臺北的一切……
不自覺的又將事情朝着那個方向去想,她心中陡然升起一抹自我厭棄。最初跟顏冉離開臺灣的時候她始終走不出那個巨大的打擊,甚至一度覺得自己承受不了那樣的痛苦,不管死亡是不是終結,但是對她而言,那卻必然是一種解脫。
經過了這麼多個日夜,她對很多事的看法都在潛移默化中發生了改變。歐御辰沒有在意過她,雖然他的出現給她的生命帶來不能磨滅的改變。可是他的在意,好像在這幾年中也沒有給過其他女人。終究,她不是最特別的一個,總有人比她傷得更重,總有人比她要承受更多的痛。
坦然之後,也就沒有什麼是必須要去計較的。她能如意隨心的活在當下,享受這一分的喜怒哀樂,如此便不枉。
歐御辰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身上,從說出沒有話想聊之後她就不再開口,姿勢神態都顯得平靜無波。他所有的試探,不管言語還是眼神……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的收穫。
一個人或者暴躁或者冷淡,都是能夠從對方的神態言語中捕捉到某些信息的。唯有平靜,是一種介於各種情緒之間的
微妙狀態,她可以因爲某些人跟事熱情如火,同樣可以爲另一些人冷漠如冰。
她對他,是平衡了所有情緒之後的安靜。這份平靜背後代表的,是太在意還是不在意?
“如果你看得夠了,可以聊你的話題了。我不是木偶,沒有義務站在這裡接受你的打量。”他的眼神直接而大膽,讓她想要忽視都困難。
她的話無疑是對他說,可是視線卻一直沒落在他這邊,這讓歐御辰驟然升起一種窘迫。
清了清嗓子,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低啞,“當初……你退學了?”當時他因爲公事不得不盡快離開臺灣,等到忙完之後回來想起要處理有關路彎彎的事,沒想到她卻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他不否認自己會想找她的原因是因爲她在快餐店拒絕了他的錢,所以他猜測着她或許是覺得錢的數目不夠……如果她沒有說出懷孕的事,他原本想着可以好聚好散,在他來往過的女人之中她算是普通到令人吃驚的一個,可是也讓他覺得相處起來格外舒服。
溫淇奧一直雲淡風輕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你說什麼?”不是她剛剛聽到的那樣,他幾年前兩人鬧僵之後就離開了不是嗎?她退學的事,他怎麼會知道?
以歐御辰的能耐,若是要去調查自然沒有什麼查不到,關鍵是,他沒有理由再去調查有關她的事。
“那年我們……分開之後沒有多久,你退學了是不是?”話一旦問出口,接下來就顯得順暢許多。
溫淇奧笑了笑,眼中卻平靜得沒有浮上一絲笑意,“對,如果你是想問結果的話。”當時在學校裡她企圖勾引歐御辰卻慘遭拋棄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就算沒有發生家人的那些事,她也一樣沒辦法再在學校裡立足。原本能北上唸書她靠的就是比別人多付出幾倍的刻苦與努力,即使到了大學期間也依然品學兼優,分毫不敢懈怠。可是過去的種種,都抵不上勾引歐御辰這件事的影響來得巨大,一夕之
間,她從老師眼中的優等生變成了不知廉恥的拜金女,甚至還鬧出未婚懷孕的醜聞。
如果最初她只是被周遭的同學所架空排擠,至少她還可以告訴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是爲了求學,加上幾乎所有的課餘時間都被她用來打工,根本也沒有時間跟其他同學培養什麼情誼。她小心翼翼的帶着媽媽精心製作的小魚乾想要送給同學們一起吃的時候換來的卻是人家鄙夷的眼神,好像她拿着的東西,甚至連她這個人都是不能入眼的穢物一般。
在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做過那種事,她的好意被別人不留一點餘地的踐踏,若是再來,恐怕破碎一地的就是她的自尊了。
她或許窮,但骨子裡卻始終有不服輸的傲氣,所以不管大大小小的測驗,不管任何的科目,她的名字始終都以傲人的姿態排在榜首,讓緊跟在她後面的第二名都望塵莫及。
這樣的她,在歐御辰的拋棄之後,成爲了一種終結在那個時節的狀態。之後的路彎彎,背了滿身的傷痛,遠離這個讓她感到寒冷跟疲憊的城市。
“爲什麼?”歐御辰並沒有經過大腦思考,脫口便問出這三個字。
溫淇奧的視線終於落在了他的臉上,讓他清楚的看到她眼中寫着的嘲諷與笑意,“沒有心情再念下去,這個答案,歐先生滿意麼?”她的涵養修得再好,也抵不過這男人說這種沒心沒肺的話。可是認真的想想,這也更充分的證明了,他對她真的是從來都沒心,否則以這男人的聰睿,不會不明白她的處境跟立場,更不會想不到他在快餐店的那番言行會給她的生活帶來怎樣的風浪。
歐御辰看了她一會兒,語氣變得溫和了些,“彎彎,你在生氣麼?”
溫淇奧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叫她彎彎?這個當初對她極盡羞辱的男人,在多年之後竟然能如此親暱的叫着她的名字,就好像……當初她以爲存在於自己生命中的那段戀愛中他稱呼她時的語氣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