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傘擋着,師徒倆一路行去,身上沾了不少雪沫子。
觸上身體的溫熱,那雪沫子化了開來,溼溼冷冷一片。
一進荷湖小築,邪無帝顧不上自己身上還溼着,替墨小碗除下擋雪的袍子,在暖爐上烤着。
又俯下身去,極其自然脫了她的靴子,也一併放在暖爐上烘烤。
做完這些,又體貼細心給墨小碗衝了一杯熱茶。
“小碗先等着,爲師去換身乾爽的衣服。”
邪無帝一扭身進了裡間的臥房,墨小碗盯着自己架在暖爐上那雙腳,剛剛師父那般神色自然,捧着她的腳放在暖爐架子上。
他做這些,好像理所當然。
墨小碗不知道他爲什麼好對自己這麼好?
想起了前世那十六年,雖然那麼短暫,父母親只想着壓榨她的潛力,逼着她上這個興趣班,那個表演課,唯有嫡親的哥哥給過她溫暖。
而師父給她的感覺,那微微俯身的動作,一下讓她想起深藏在心底的記憶。
想起了那個爲她俯身繫鞋帶的少年,蹲下去時溫暖的後背。
這些,觸動了心底最深處那根弦,墨小碗一直憋着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般滑落下來。
邪無帝換了一套乾爽衣衫出來,見墨小碗腳架在暖爐上,腳微微彎着,柔軟的小身子輕輕靠在腿上,肩膀還在一抽一抽。
她哭了?
他試探着輕喚她:“小碗!”
墨小碗馬上將頭埋得很底,底到附身在兩個膝蓋間。
“師父今天才知道,小碗那麼愛哭?”
邪無帝取了一條帕子,輕拍一下她的肩:“快擦擦,都快成小花貓了,小朗說過,哭會變醜的。”
墨小碗不動,肩膀抽動得更厲害。
這一句話,讓她的壓仰的情感伴着淚水一下宣泄了出來……
“爲師記得那晚中秋宴,小碗吟過一首詩詞,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世事無常,天下也沒有不散的宴散,要看淡聚散離合……”
這個問題,前些時他送她回雅楓苑,曾經討論過。
是啊,世事無常!
人是應該看淡天下間的聚散離合。
有緣相聚時好好珍惜,分隔天涯彼此祝福和牽掛。
這個道理她都懂。
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不管如何眷戀和不捨,該離去的人總歸是會離去,不管是深藏在記憶中那個溫暖的少年,還是疼愛她捨命護着她的孃親鳳紫陌,還有身邊的師父,軒轅大叔和小朗……
想到路叔說,這場大雪過後,軒轅大叔很快會趕回八王府,而墨乾朗也說過,來年會入南山書院。
墨小碗傷感的心情又好了些,肩膀也抽得沒那麼厲害了。
她哭得厲害,邪無帝也是手足無措,生在冰冷無情的皇宮,從懂事以來,都要戴着一張假面具示人。
也看過不同的女人哭,那都不過是爲了爭寵的戲碼。
卻沒有一個人像小碗這麼哭過。
一直以爲她是那種倔強得不會輕易落淚的女孩,卻在上次墨乾朗出現,還有今天,看她哭得如此不管不顧,有些山崩地裂的架式。
邪無帝一向平靜的心湖,生出些許微微波瀾來。
他頗有些無奈的哄她:“小碗再哭,這些零嘴兒送給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