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黎告辭了付龍子,帶着鳳七七折返回到了逸王府。
君楚悠安排了一件極好的別院,讓鳳七七和君莫黎住下,並且吩咐逸王府上下,不得有人擅自出入別院,更不允許對外透漏一個字,他還安排了兩個信得過的侍女來伺候。
忙活了一個晚上,君莫黎都不曾閤眼,就連兩個侍女都能夠看得出來,君莫黎對鳳七七的心思。
在離開了天羽國下榻的驛館時,付龍子曾經說過,鳳七七要休息兩三天之後,才能夠徹底恢復如初。
明日原本君莫黎已經掌握了大部分的證據,能夠證明當年母妃慘死在皇后和皇貴妃的手中,他想要當中揭穿這一切,替自己的母妃討一個公道。
但是現在爲了鳳七七,君莫黎和付龍子達成了協議,只能夠放棄了原本的計劃。
看着雕鴛鴦紅木軟塌之上的鳳七七,君莫黎的脣角微微上揚,扯出了一抹淺薄的笑,現在的君莫黎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身上少了以前的冰冷,多了些人情味。
“公子,奴婢奉命來伺候夫人。”
房門被侍女悅心推開,她的手中端着銅盆,舉步跨過了門檻,走進了房間之中,悅心朝着君莫黎欠身一福,恭敬地說道:“王爺吩咐過了,公子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了,讓奴婢來伺候吧。”
君莫黎側目看向了身後的悅心,淡淡地笑了笑,接過了悅心手中的毛巾,淡然道:“不用了,你下去吧,我留下來照顧她。”
說罷,君莫黎用手中的毛巾,輕輕地擦拭着鳳七七的面頰。
身後的悅心擡手捂嘴,這樣神情的男子,除了他們家王爺,她還是第一次見,她福了福身,轉身退出了房間之中。
君莫黎目光之中滿是柔情,一瞬不瞬地望着鳳七七,擦拭過了鳳七七的面頰之後,緊緊地握住了鳳七七的手。
不知道了過了有多長的時間,君莫黎的雙眼有些發沉,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在鳳七七的身邊睡去。
翌日清晨,燦爛的陽光透過了窗紗,耀在了君莫黎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淺薄的流光,頎長的睫羽在君莫黎的眼下映出了兩道剪影。
他頎長的睫毛微微一動,緊接着悠悠地掀開了眼簾,當君莫黎看清楚了牀榻之上並沒有鳳七七的時候,他的心頭猛然一凜。
君莫黎像是着了魔似的,猛然轉身,欲要衝出房間,但是,卻在這個時候,他倏然一怔,身子像是被人點了穴似的,僵在了原地。
“七七。”
靜默了良久,君莫黎薄脣微啓,聲音略顯得有些急促地喚了一聲鳳七七的名諱。
鳳七七的臉色極差,像是被人抽空了身體裡的血液似的,蒼白的宛如一張極好的宣紙似的。
她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默地頷了頷首。
君莫黎舉步上前,停至在了鳳七七的面前,他伸出了瑩白的纖手,想要去觸摸鳳七七的側顏。
鳳七七稍稍地側首,避開了君莫黎的手,她貝齒緊咬脣瓣,目光瞞過了君莫黎,落在了放在牀榻之上的銀白色的面具上面。
順着鳳七七的目光看了過去,君莫黎的面色登時一變,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用自己的真實面目去面對鳳七七,一時間,君莫黎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纔好。
付龍子之前是對君莫黎說過,鳳七七的身體會在兩三天後恢復過來,但是君莫黎卻沒有想到,鳳七七竟然會恢復得這麼快,只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時間,鳳七七便能夠清醒過來。
他隱藏了這麼久,可是這一天還是來了。
鳳七七微微蹙美,看着僵在了原地的君莫黎,她蒼白的雙脣微啓,脣齒間發出了沙啞的聲音,“我是應該叫你黎王殿下?!還是應該叫你尹黍?!”
“七七,你聽我解釋……”
君莫黎想要跟鳳七七言明,可是她似乎並沒有給他機會,她冷冷地笑了笑,甩開了君莫黎擡起的手。
“你不需要解釋!”
言畢,鳳七七踉蹌着身子,轉身便朝着房門外走去。
君莫黎倏然出手,一把拉住了鳳七七纖細的皓腕,“七七,我這麼做也是爲了你好!”
“呵!”鳳七七冷笑,用力地甩開了君莫黎的手,冷聲冷氣說道:“騙子!”
她轉身,目光淡然涼薄,彷彿一切,都不得入鳳七七的雙眼,蕭瑟的秋風,捲起了鳳七七的裙襬,一頭墨染一般的青絲在鳳七七的腦後凌亂的舞着。
鳳七七就像是看淡的一切世態炎涼,顫抖着擡起了她的手,扶住了門框。
君莫黎擡起了手,想要去抓住那即將在眼前消散的一切,可是最後,君莫黎的手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只是眼睜睜地望着鳳七七走出了房間之中。
鳳七七每走一步,都彷彿是踏在了刀刃上,走了沒有幾步,她倏然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然後身子微微向前傾,猛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七七!”
君莫黎見狀,連忙快步追了出去,他一把扶住了鳳七七的手臂,但是卻被她用力地甩開。
“讓開!”鳳七七啓脣,聲音決絕涼薄,她側目,猶如琥珀一般的雙瞳之中,沒有絲毫的情感可言,她苦笑,笑得是君莫黎,也笑得是自個兒,“高高在上的黎王殿下,勢力強大的尹黍,你到底是誰?你太可怕了!”
“七七,我是有苦衷……”
“呵!”
鳳七七冷笑了一聲,壓根就沒有給君莫黎解釋的機會,冷然道:“你的苦衷,不過是一個有着天大秘密的閒散王爺,內心着實空虛寂寞,所以來拿我找樂子!”
她扶着牆壁,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模糊的目光,朦朦朧朧地看見了君楚悠朝着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鳳七七伸出了手,用盡了身體之中最後的一絲力氣,呼喊道:“六哥,我求求你,求求你帶我離開……”
話似乎還沒有說完,鳳七七的眼前倏然一黑,便昏倒在了君莫黎的懷中。
君楚悠快步上前,幫着君莫黎扶住了鳳七七,他頎長的眉頭緊蹙,疑惑地望着君莫黎,沉吟道:“老七,出什麼事兒了?”
君莫黎長嘆了一口氣,微微地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入泥,“她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君楚悠蹙眉問道。
“君莫黎就是尹黍,尹黍就是君莫黎。”君莫黎苦笑着說道。
君楚悠聞言,將眉心緊皺成了一個川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件事情,早晚都是要讓七七知道的,既然現在知道了,你也就無需在隱瞞什麼了。”
“我只怕七七不會原諒我。”君莫黎沉吟道。
君楚悠擡手,在君莫黎的肩上拍了拍,“往後的日子還長,我相信,七七一定會體諒你的苦衷。”
“希望如此吧。”君莫黎壓了壓眉,淡然地對君楚悠說道:“六王兄,我想來七七這段時間,不會想要見到我,還勞煩你幫我照顧七七。”
“你是我弟弟,七七是我弟妹,我自然是有責任去照顧她。”君楚悠說。
“六王兄,謝謝你。”君莫黎淡淡地笑了笑,在君楚悠的手臂上拍了一下,“我今晚要出城門,想要借你的令牌一用。”
“你當真要去嗎?”君楚悠用地蹙了一下眉,目光之中滿是擔憂地望着君莫黎。
君莫黎頜了頜首,淡然道:“付龍子已經說過了,七七身中的乃是番邦的一衆毒藥,這種毒藥在大晉乃至整個中原都很是少見,我猜想會是他……”
他略微地沉吟了一下,然後又道:“我要去證實一下,到底那個人的真實身份。”
“孤身在外,萬事小心。”
須臾,君楚悠便帶着鳳七七回到了別院,而君莫黎則是準備今日離開京城的行囊。
今兒乃是大晉國國君的壽辰,但因君莫黎假死而耽擱了,皇上的萬壽節一切從簡,只是在皇宮之中的一處偏殿接待諸國使臣。
君楚悠安頓好了鳳七七之後,換上了朝服,走在前往偏殿的甬道上,身後橐橐的宮靴聲,傳入了君楚悠的耳廓之中。
他側目,瞥了一眼身後來人,然後轉過了身子,雙手抱拳,淡然笑道:“三王兄今兒來得倒是早。”
君夙羽笑着走到了君楚悠的面前,頜首道:“老六,說起來,你可別本王更早。”
“今日是父皇的壽辰,雖然一切從簡,可卻是不敢耽擱的。”君夙羽道。
君楚悠看着君夙羽身後跟隨着的隨從,他眸色微斂,問道:“三王兄可是準備什麼賀禮?”
“一尊翡翠萬壽屏風。”君夙羽莞爾道:“前陣子,本王母妃的母國進貢的。”
“三王兄還真是大手筆。”君楚悠將一雙眸子彎成了一輪弦月狀,他的笑容極爲和煦,宛如春風拂面一般。
“老六你說笑了。”君夙羽淡淡一笑,將一切說得風輕雲淡。
君楚悠在君夙羽避開了目光時,他脣角之上的笑容,變得愈發地濃郁了起來。
“老六,你送什麼給父皇?”
在君夙羽看向了君楚悠的一瞬,他快速地斂去了臉上的笑,淡淡地說道:“還不是一些字畫。”
“對了。”君夙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倏然駐足站在了原地,聲音低沉地問道:“你說,如果老七還在,他會送什麼給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