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的天,讓鳳七七徹徹底底的明白了,什麼叫做黑雲壓城城欲摧,原是應該日頭初生時,卻只見到了漆黑的陰雲。
陣陣的冷風猶冽,襲向站在門口的鳳七七,她下意識擡手緊了緊領口,不讓冷風灌進自己的衣領當中。
悅心從房中走了出來,給鳳七七披上了斗篷,“姑娘,天冷了,且仔細着自己的身子,多加一件衣裳吧。”
鳳七七脣畔含笑,輕輕地拍了拍悅心的手,莞爾道:“我自己來吧。”
她擡起了頭,望着飄飄蕩蕩如同柳絮飛於半空的雪花,鳳七七的脣角之上的笑容變得愈發濃郁了起來。
鳳七七微微地眯了一下眸子,猶如碧湖一般的瞳仁之中斂過了一抹流光,“下雪了。”
“是啊,今年的雪來得早了一些。”悅心說。
“呵呵。”鳳七七疏淡一笑,說道:“瑞雪兆豐年,只是不知道,這豐年是兆給誰的。”
“姑娘,王爺已經準備好了各項事宜,您今日便能夠去面見皇后了。”悅心擡起了素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端是眨眼的功夫,雪花便融化在她的掌心之中。
鳳七七頜了頜首,將領口的絲帶繫上,她擡腳走下了臺階,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淺薄了起來,和從前的鳳七七截然不同,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
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只差今日皇后派人來找她了,她消失了這麼長的時間,這一次,就算是爲了君莫黎,鳳七七也要找到皇后利用全皇貴妃殺害了迅妃的證據。
時間已經快要到了晌午,鳳七七吩咐了悅心準備好了馬車,剛欲離開逸王府時,君楚悠快步朝着她跑了過來。
“七七。”
聽見了君楚悠的聲音,鳳七七倏然駐足,側目看向了身後跑過來的君楚悠,“六哥,可是有什麼事嗎?”
“進宮之後,凡事你都要小心仔細,宮中不比外頭這般自在,凡事只能夠靠你自己。”君楚悠全然當鳳七七爲自己的親妹妹,一言一行都是在鳳七七着想。
鳳七七聞言,清淺一笑,對君楚悠點了點頭,“我知道,六哥,京城之中波譎雲詭,即便不想要身涉其中,有些人也未免會這麼想,爾嫣之事,我知道對你來說是錐心之痛,但是,敵人越是想要打垮你,你越是不能夠輕易地倒下。”
君楚悠笑着點點頭,沉吟了半晌之後,他擡起了手來,在鳳七七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有什麼事,一定要找六哥幫忙,知道嗎?”
鳳七七莞爾道:“這是自然,我一項當你是我的親哥哥,倘若遇到了麻煩,自然是少不了你了。”
準備好馬車的悅心折返而回,她朝着鳳七七欠身一福,恭敬地說道:“姑娘,馬車已經準備好,您隨時可以回去。”
鳳七七頷了頷首,目光凝重地望着君楚悠,靜默了半晌之後,方纔緩緩地開了口,說道:“六哥,我走了。”
“嗯。”君楚悠應聲,淡然一笑,說道:“保重。”
鳳七七隻給君楚悠留下了一抹淺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逸王府。
端坐在馬車之中的鳳七七,臉上化着精緻的妝容,她並不想要讓人看出來,君莫黎的離去,對她來說會帶來些什麼。
她面色平靜如水,不驚一絲一毫的波瀾,馬伕按照鳳七七的吩咐,將馬車停在了怡紅樓的後巷,她並沒有從馬車之中走下來,而是一直在馬車之中等待着女官金玉前來。
噠噠噠……
少頃,鳳七七的耳畔傳來了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她好無波瀾的雙瞳,猶如被人投入了一塊方石的海面,濺起了一層一層的波瀾。
馬蹄聲止,金玉撩開了簾子,從馬車之中走了下來,她沒有懷疑,徑直地走到了鳳七七所在的馬車前。
“馬車之中可是鳳老闆嗎?”金玉語氣依舊強硬,直接略過了馬伕,對馬車之中的鳳七七問道。
鳳七七並沒有回答金玉的話,她是皇后請她幫忙的,而並不是皇后身邊的侍婢,所以, 一旦鳳七七在金玉的面前態度放軟了,那往後在金玉的面前,鳳七七就總是低人一等。
即便是鳳七七想要進宮,也並不是想要做皇后的婢女,她要成爲皇后和君子鏡身邊的謀士,也只有這樣,鳳七七才能夠得到皇后和君子鏡的信任,只有這樣,才能夠在他們的身邊得到自己想要的。
“嗯。”
好半晌之後, 鳳七七的鼻端之中發出了一道輕嗯聲,須臾,鳳七七撩開了窗簾,瞥了一眼馬車外的金玉,朱脣微啓,淡淡地說道:“原來是金玉姑娘。”
“鳳老闆,想來你答應我家主人的事情,應該沒有讓我家主人失望吧?”金玉平日在宮中一直都跟隨在皇后左右,地位也是非比尋常的,宮中的宮女、太監們見到了金玉,也是要見禮的。
這會子功夫,鳳七七全然將金玉當做透明一般,自然會讓她心裡有些不痛快。
“這是我跟你家主人的約定,自然是回答你家主人,你不過是你家主人身邊的奴婢,也陪這般跟我說話!”鳳七七冷眸瞥了一眼金玉,隨即放下了簾子,連看都不曾再去看金玉一眼。
金玉吃了啞巴虧,這是嚥下了這口氣,她口中銀牙緊咬,心中不禁暗忖:不就是怡紅樓之中的娼妓,也配這麼跟我說話。
若是鳳七七知道金玉是這麼想的,定然會笑掉大牙。宮中的一個女官,竟都不將人放在眼中。
金玉冷冷地剜了一眼鳳七七的車窗,輕咳了一聲,放軟了自己的態度,說道:“那就請鳳老闆跟我進宮,向我家主人說吧。”
“嗯。”鳳七七應了一聲,撩開了簾子,從馬車之中走了下來。
她的表現並沒有太多,依舊是將金玉當做一個下人,她一揮裙襬,略過了金玉,徑自走向了金玉的馬車。
進宮要緊,鳳七七絕不會在現在去和金玉計較些什麼,更何況,金玉乃是皇后身邊的紅人,往後說不定還有什麼地方能夠用得着金玉的,現在也不好將關係鬧僵。
須臾,馬車從玄德門進了皇宮,守宮門的侍衛上前攔截,金玉將素手伸出了簾外,侍衛一眼就敲出了是皇后宮中金玉的腰牌,也不敢阻攔,客客氣氣地說道:“原來是金玉姑娘,失禮失禮。”
金玉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聲音疏淡地說道:“既然知道是我的馬車,還不趕緊讓開。”
“是是是……”
鳳七七沒有想到,金玉只不過是皇后身邊的一個女官,竟然連禁衛軍的侍衛都要給上幾分顏面,在這個拜高踩低的皇宮之中,還真是要有一個很龐大的靠山,才能夠站穩腳跟。
馬車順利的進入了皇宮之中,沒有一會兒的功夫,便停在了需下馬的順德門外。
金玉側目瞥了一眼鳳七七,她的眼中帶着三分嘲諷和七分的不屑,“鳳老闆,要在這裡下馬車了,步行至長樂宮。”
鳳七七頜了頜首,與金玉走下了馬車。
淺薄的雪,在還來得及凋謝的秋海棠上籠了一層薄薄的白,空氣之中瀰漫着一股子甜甜的味道,即便是初雪美景,可少了那麼一個人,心底裡總是空嘮嘮的,全然沒有半點心思,去心上這初雪的美景。
她緩緩地擡起了瑩白的纖手,捲起了一縷散落的青絲別在了耳後。
鳳七七原不是兒女情長小家子氣的女子,本以爲,她永遠不會原諒君莫黎,可殊不知,當她聽見了君莫黎葬身在江中時,心頭卻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塊似的,怎麼也不能夠被填滿。
眸色微斂,鳳七七跟在金玉的身後,走上了通往長樂宮的抄手迴廊。
長樂宮,位於東宮之首,乃是大晉國開朝時,開國先帝爲了心愛的皇后蕭氏所建,寓意長樂無極。
蕭氏皇后亦是如此,年過八十五才薨世,在古代這樣的爾虞我詐的後宮之中,別說是長壽,在鳳七七看來,就算是年過四十都算是喜喪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金玉駐足,側目瞥了一眼鳳七七,“你在這兒候着,我去瞧瞧皇后娘娘得不得空見你。”
鳳七七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須臾,金玉折返而回,原就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好似籠了一層厚重的陰霾,黑漆漆的滲人。
鳳七七微微蹙眉,冷眸掃了一眼金玉,見她停至在了自個兒的面前,她啓脣問道:“皇后娘娘可願見我?”
“呵!”金玉鼻端之中發出了一聲冷笑,揶揄道:“皇后娘娘乃是一國之母,怎麼會隨隨便便見你一個青樓女子。”
鳳七七隻是淡淡地笑了笑,說道:“皇后娘娘願不願見我,是皇后娘娘自個兒的想法,也絕非你一個小小的女官能夠左右的。”
“你……”金玉還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不妥,便想要想要說得話給吞了回去,她抿了抿雙脣,冷聲冷氣地說道:“這會子功夫,安王殿下在皇后娘娘宮中,皇后娘娘讓你在偏殿裡頭等着。”
“呵呵。”鳳七七冷笑,微微地挑了一下眉,莞爾道:“我就說過,皇后娘娘的心思,你不能夠左右。”
說完了之後,鳳七七直接略過了金玉,徑自地走進了長樂宮之中。
長樂宮的偏殿,鳳七七端坐在堂下的椅子上,臉上表情淡薄,一雙猶如碧湖一般的眸子,時不時地朝着宮門口瞥上一眼。
須臾間,鳳七七的耳畔傳來了橐橐靴聲,她微微蹙眉,這個時候宮中是不應該有男子的靴聲,若非是皇帝,便只有一個可能。
鳳七七的脣角微微上揚,扯出了一抹邪魅的冷笑,她闔了闔一雙綴着頎長睫羽的眸子,等待着走進偏殿之人。
果不其然,沒有讓鳳七七失望,走進了偏殿之中的人,正是遇見了桎梏的安王殿下——君子鏡。
君子鏡見到了鳳七七,用力地眯了一下眸子,冷凝的目光在鳳七七的身上打量了一番,薄脣微啓,開口道:“鳳七七,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