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
君子鏡坐了好半晌,茶是喝了一杯接一杯,一直到茶壺之中的茶水都已經沒有了味道,君子鏡還是沒有見到鳳七七前來。
他已經有些坐得不耐煩了,將頎長的眉頭緊皺成了一個川字,這時,牡丹亭外方纔傳來了橐橐的腳步聲。
吱吖。
小桃紅推開了牡丹亭的房門,側過了身子,擡手朝着房門之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緊接着,鳳七七舉步跨過了門檻,走進了牡丹亭之中。
鳳七七一雙星眸彎成弦月,帶着一張燦爛的笑容的臉,迎向了君子鏡。
“你怎麼纔來?”君子鏡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臉上有些無奈地問。
鳳七七臉上依舊是那一副笑容,輕輕地揮了揮手中的帕子,笑盈盈地說道:“讓安王殿下久等,着實是七七的不是,可今兒怡紅樓的客人實在是太多了,實在是應付不過來。”
君子鏡壓了一下眉,顯然臉上漾過了一絲不悅,他稍作沉吟,俯身坐了下拉,擡起了眼皮兒,瞥了一眼鳳七七,說:“鳳老闆着實厲害,能夠在一天之內召集這麼多客人實屬不易,想來,單憑今兒一晚的流水,便足可比得過進宮謀事了吧。”
原來君子鏡是爲了重新開張怡紅樓而來的。
鳳七七的脣角在君子鏡並未察覺之時,閃過了一抹淺薄的笑,微微地眯了一下眸子,淡然一笑,說道:“安王殿下瞧您說得。”
說話時,鳳七七邁着蓮步,走到了君子鏡的面前,端起了桌案之上的茶壺,給君子鏡斟上了一杯茶,莞爾淺笑着說:“我之所以重新開張怡紅樓,一來是想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二來是想要將怡紅樓做成一條消息網。”
“哦!?”君子鏡微微蹙眉,冷凝的目光似信非信地掃了一眼鳳七七。
鳳七七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地濃郁了起來, 將茶盞遞到了君子鏡的面前,“這壺茶是我剛剛吩咐小桃紅烹來的,這是安王殿下賞賜的凍頂烏龍,您嚐嚐。”
鳳七七並沒有解釋什麼,而是將手中的茶盞遞到了君子鏡的面前。
君子鏡瞥了一眼鳳七七接過了手中的茶盞,然後,輕輕地嗅了嗅茶盞之中飄散出來的茶香,淺抿了一口,隨即將手中的茶盞擱在了桌案之上,擡起了睫眸,瞥了一眼鳳七七問:“你的意思重開怡紅樓是想要幫助本王嘍?!”
鳳七七不置可否地頷了頷首,說道:“安王殿下,您仔細想想,京城這種魚龍混雜的地兒,不管是游龍,還是蝦米,皆喜女色,我這怡紅樓收風便是絕佳的地點。”
君子鏡聞言,也覺得在理,他悶不做聲,好半晌沒有說話。
鳳七七宛如琥珀般的雙眸,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君子鏡,似乎是在觀察着君子鏡臉上微妙的表情,倏然君子鏡擡頭,鳳七七忙不迭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本王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君子鏡在面對鳳七七的時候,一項都是直來直往的,甚少有這般吞吞吐吐驕矜的模樣。
鳳七七脣畔微揚,心中不禁暗忖:看來是要切入正題了。
君子鏡抿脣淺笑,時不時用餘光瞥向鳳七七,他像是有什麼話想要對鳳七七說似的,但是卻又不好意思。
鳳七七的心中不禁冷笑,沒想到,大晉國堂堂的安王殿下,竟然會有這樣的時候,莫非有什麼難以啓齒的事情。
皇家天子爲了給後代留下最強大的基因,後宮之中的女子,哪一個不是貌似花美豔,皇后藍氏更是有着傾國傾城的容顏,君子鏡自然是遺傳到了皇后和皇帝的有點。
君子鏡淺淺的笑了笑,他本就生的英俊,加之此時此刻臉上淺薄的笑,端是算得上俊美無方,只不過,他臉上的笑容,落在鳳七七的眼中,卻壓根就沒有絲毫的殺傷力。
鳳七七淺笑不語,撩起了裙襬,俯身坐在了君子鏡的對面,微微地挑了一下眉,饒有興趣地望着君子鏡。
君子鏡抿了抿薄脣,似是沉吟了半晌之後,方纔啓脣說:“七七,那日跟在你身邊的姑娘……”
呵呵!鳳七七的心中冷笑,原來是爲了這個。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你算是我現在將惜喬送到你的牀上,你也要有這個本事跟你的皇帝老爹搶人。
鳳七七蹙眉,將面前空置的茶盞斟滿,她闔了闔一雙綴着頎長睫羽的眸子,在眼下落在了兩道淺薄的光影。指尖觸及着青瓷茶盞的邊緣,琥珀色的瞳仁在眼眶之中瀲灩精光,曬曬一笑,說道:“不瞞安王殿下,我那個妹妹已經走了。”
“走了!?”君子鏡頎長的眉頭緊皺成川,目光之中滿是疑惑地望着鳳七七,問道:“她去哪了?”
鳳七七嘟起了一雙桃脣,將瑩白的手指放在了她尖尖的下巴上,微微地蹙起了秀眉,故作尋思的模樣,少頃,鳳七七眸色微斂,看向了君子鏡,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哎!安王殿下,你來晚了。”
“你什麼意思?”君子鏡蹙眉問道。
鳳七七一臉委屈地看向了君子鏡,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安王殿下,我的那個妹子可是一個身家清白之人,你瞧瞧我,不過是一個淪落風塵的女子,人家的家裡人,又怎麼能夠放心讓她跟着我呢。”
說着,鳳七七走到了君子鏡的面前,瞧着他的面色變了變,又道:“我們不過也是兒時的玩伴,也是許多年沒有見過了,那天正巧在半路上遇見了,我又想着和安王殿下的約定,所以就帶着她一塊兒去了……”
“那你可知道她家住在何方?”君子鏡不待鳳七七把話說完,便倏然開口,打斷了鳳七七的花,急聲問道。
鳳七七微微蹙眉,故作沉思般的模樣,少頃,她方纔啓脣說:“蘇州,這事兒也怪我,沒有多問問。”
她微微地挑了一下眉,笑容滿滿地說:“怎麼?安王殿下是看上我那妹子了?”
君子鏡沒有否認,只是嘆了一口氣。
惜喬那樣的絕色美人,只怕在這個世界上,都再難見到。
怡紅樓在京城之中,有着美人窟的稱號,可是,怡紅樓的這些姑娘們,在惜喬的面前,卻都變成了胭脂俗粉。
君子鏡只是見了惜喬一面,魂都好像被惜喬的那雙似嗔似喜的含情目給勾走了,每天晚上入夢時,那身姿窈窕,貌美如花的女子,都會入夢來和他相會。
連安王府之中的女人們,君子鏡都再也無法看進眼中。
這不,才過了兩天的時間,他就已經耐不住性子,跑到了怡紅樓裡來,詢問鳳七七那個絕美的姑娘。
可殊不知,這個時候,惜喬早就已經坐上了回宮的馬車,成爲了他父皇的女人。
惜喬換上一身素絨繡花襖,一頭墨染般的青絲高挽美人髻,雖只是帶着一支素銀簪子,但卻掩蓋不住那芳華的容顏。
皇帝一路上表現得頗爲有禮,他並不急於要下惜喬,而是關懷備至,如珠如寶,生怕碰了惜喬時,一不小心,就會將美人弄壞了似的。
皇帝怕惜喬坐在馬車之中會冷,特意命人準備了幾個手爐,放在了惜喬的身邊。
他瞧着惜喬依舊是面色蒼白似紙,將捻金銀絲線滑絲錦被掩了掩,柔聲問道:“還冷嗎?”
惜喬微微搖頭,脣畔含笑,說道:“有您在身邊,妾並不覺得冷。”
這一聲“妾”,說得皇帝心頭暖洋洋的,好像提前經過了寒冷的冬天似的。
皇帝朝着惜喬湊了湊,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幽幽地傳入了皇帝的鼻端之中,皇帝闔上了雙眸,握住了惜喬的手,微微蹙了一下眉,說:“手怎麼還是這麼涼,莫不是手爐不夠暖?”
惜喬緊了緊皇帝的手說:“妾自幼身子孱弱,一到了冬天手腳便會冷如冰,自打爹孃過世之後,妾……”
她的雙脣緊抿,雙眸之中泛起了一抹晶瑩的水色,話在嘴邊卻說不下去。
皇帝聞言,將惜喬攬入了懷中,用自己的懷抱給予惜喬溫暖,“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朕會代替他們疼愛你。”
“皇上……”
惜喬闔了一下眸子,眼淚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順着雙加滾落而下,她淚中帶笑,那一抹笑懨懨地,揉進了皇帝的心坎裡。
“好了。”皇帝淺笑,“入宮後,朕讓你居着榮華殿,那裡最是暖和,即便是冬日,也會感覺如春天般。”
“皇上厚愛了。這讓妾如何承受的起。”惜喬垂下了頎長的睫羽,雙頰泛起了一抹緋色。
“朕答應你……”
皇帝的話音還未,忽地,馬車猛然一震,旋即便停了下來。
皇帝的面色不悅,連忙望向了惜喬,“你沒事吧?”
不待惜喬回話,馬車外,便響起了打鬥的聲音,皇帝蹙眉,急忙撩開了簾子,朝着馬車外看去。
倏然,皇帝的面色驟變,一支利箭劃破了虛空,箭矢在空中與風相互輝映,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箭矢在皇帝的眼中逐漸放大,眨眼間便略過了諸王和兩個侍衛,直奔皇帝的面門而來。
諸位齊齊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個個將目光投向了皇帝,齊聲喊道:“父皇!”
就在這時,惜喬猛地推開了皇帝,用自己的肩膀接下了飛馳而來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