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長腿將屏風踢倒,幾個人影出現在眼前,一個男人高大威猛,張口就道:一起聊聊唄。
他身後站着呆愣的金娜央美和婆郎,還有大爲懊惱的管家羅追才仁。
在裡屋伺候主子的丹西和央蘭張大了嘴巴,驚驚的看着早上還只能遠遠看到的汪覺土司此時卻出現在了眼前,並且就跟在他自己的房間裡一般,完全不用自家小姐和麥其少爺招待的就大大咧咧的來到了和小姐一邊的桌子邊,出腳挑了塊軟和的墊子,接着便是一屁股坐下。
他說:“吶,繼續聊吧。”
梅朵微微張着嘴,杏眼圓瞪,看着這個好像是憑空出現但是卻帶來了驚人破壞的男人,完全詫異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土匪,他在外面偷聽多久了?
如果沒有偷聽多久,不可能會發這麼大的火。
她自然是知道達傑索朗懂得漢語,所以完全意識到了之前她在仁青面前所說的一切關於他的壞話,他定然都聽了個一清二楚。一時,尷尬臉紅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仁青看着突然出現的男人,眉頭狠狠的便是一皺,這個傢伙!
混蛋。
在他這輩子如此重要的一個時刻,竟然這樣無禮囂張的闖進來,不僅破壞了他和梅朵安然相處的氛圍,更是破壞了梅朵要給他所說的最重要的話!
仁青諾布將達傑索朗的身子印在了瞳孔裡,滿滿都是燃燒的怒火,要把這個破壞了他表白的混蛋給燒成灰燼。
快點滾犢子!
仁青在心底大罵。
而達傑索朗面對眼前二人這一怒一驚的注視,也絲毫不覺得臉紅,並且也不理睬仁青諾布,轉頭便是笑着詢問梅朵:“雪貢大小姐梅朵是吧,來,咱們倆來聊一聊,好好認識一下。”
這叫搭訕。梅朵神思一震,然後趕忙垂下頭去,她纔不會和他多說話,說多易錯。殊不知,她這低頭的舉動看在達傑索朗的眼裡,倒是生出了幾分掩飾的味道,讓達傑索朗的眼底更是染上了猜疑。
這位雪貢家的大小姐這般動作,是害羞,還是掩飾?
達傑索朗一點也不掩蓋他對梅朵的興趣,視線直接打在梅朵的身上,上下打量,充滿了探究,他想知道如果這個女人就是他的梅朵,那麼爲什麼要躲避他;如果不是他的梅朵,那又爲什麼會那樣相像?
藍寶在梅朵身邊窩着,之前見到有人突然踢屏風,它可是大大驚了一跳,可當見到是達傑索朗後,它又隨即安靜的窩了下去。唉,真是沒辦法,這個傢伙跟幽靈似的,陰魂不散。
梅朵在達傑索朗的身旁,如坐鍼氈。
對面的仁青忍不住了,這傢伙,二話不說就貼在梅朵身邊,還用這樣放肆的目光打量着梅朵,簡直是太可惡了!
仁青本來伸出來抓着梅朵雙手的大掌,直接就朝達傑索朗的肩膀推了過去,並且同時站起了身子,大喝:
“你太放肆了!”
一直就在關注着他動作的達傑索朗不屑一笑,揮手成掌,直直的朝着仁青的手拍了過去,很顯然不想讓仁青碰到他,並且還要給仁青一個教訓。
於是突然,掌與掌的相對,相擊,相撞!
“啪!”
梅朵呼吸一窒,驚得直起了身子,胳膊撐在了桌子上,仁青快收……
呃。
但卻只見兩隻手掌對在了一起後,就好像在掰手腕一樣緊緊抓住了對方,同時,並沒有誰露出被撞的敗勢,原本急得想讓仁青收手別被達傑一掌給推倒的梅朵看到這一幕,比見到達傑闖進來還要驚訝得捂住了自己大張的嘴。
仁青他也太厲害了!
同樣,作爲達傑索朗最親近、也是最瞭解他的侍從赤普在旁看見這一幕,原本還是看熱鬧的表情霎時間一收轉爲了不可思議。
主子是什麼樣的臂力,赤普是再清楚不過的,主子還是少年時就曾經赤手空拳打死過一頭老虎,更不要說如今是何威力。雖然說看眼前這二人的姿勢,麥其二少爺是站起來的好像更利於使力,但是站起來也有站起來的不足。麥其二少爺站起來的突然,重心不穩,發力無準備,並且沒有支撐,應該是很容易就會被坐在地上的主子所一掌推翻的,然而沒有,這麥其二少爺竟然能和他的主子勢均力敵!
一時間,赤普看這個麥其二少爺,再也不敢用輕視的目光,而是換上了探究與敬重。
探究倒是有理,就是這敬重來得有些詭異。不過,這實在是因爲赤普他隱隱覺得,如果剛纔和主子對掌的人是他的話,即使他沒有被主子掀翻,也絕對錶現的不如麥其二少爺這樣穩重。這二人就好像高山對高山,各自沉穩,不動分毫。
而同赤普是一個心思的自然還有達傑索朗本人。
達傑索朗靜靜的穩着他的氣力,同時在心底判斷出了仁青諾布不簡單。
按照之前他對麥其大少爺多吉次仁的觀察,他斷定那多吉次仁恐怕都沒有這樣的臂力,而這位二少爺有如此的優勢但是卻分毫不顯露於人,連麥其土司家的人都分毫不知,並且還看之不起,可見這仁青諾布有存心隱瞞之意。
不過……有臂力算不上什麼,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想要和他爭人,也得看有沒有那個腦子。
坐在地上的達傑索朗突然一伸腿,長腿直接伸進被桌布蓋着的矮桌底下,然後肌肉全部緊繃,用力,長腿一時變成長鐵棍的橫橫一掃!
仁青諾布哪裡知道這人還有這樣多的花花心思,一個驚呼,就被達傑索朗桌下伸出的腳給大大的絆倒。
“砰!”
這聲可比之前兩人對掌的聲音大得多,兩個人的手掌自然分開。仁青諾布倒在了厚厚的毯子上,差點把整個桌子掀翻,而達傑索朗則是淡然的同時收回手和腿,還頗爲關切的對仁青諾佈道:
“沒想到仁青少爺不僅腦子不夠用,腿腳也不好啊。”
央蘭幾個侍女在旁邊吞唾沫心裡打顫,赤普暗歎他的主子果然是奸詐的典型,羅追才仁想着:天吶,這下該把汪覺土司安排在哪裡住纔好啊!
老天爺!
一見仁青被絆倒,梅朵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天。
趕忙起身轉過了桌子,蹲下身子將半跪在地上的仁青給扶起來,關切的詢問:“你沒事吧?”
邊站起來,仁青諾布邊搖着頭給梅朵回到:“沒事,地上軟和。”
梅朵上下看他兩下,見到果然沒事,才安下心:“那就好。”
仁青諾布低頭看她,和達傑索朗較勁產生的所有怒氣,全在梅朵這突然跑過來和外加一句柔柔的問候給全部熄滅。
想起剛纔在達傑索朗衝進來之前,梅朵將要說卻沒有完全說完的話,仁青的眼神變得很溫柔,看着梅朵。不知是因爲之前說明了心意而讓他感到與梅朵更親近,還是因爲在達傑索朗面前還想着較勁,他擡手,在梅朵的腦袋揉了揉。
“不用擔心。”
被他這動作弄得一驚,梅朵緊接着便是滿面飛霞,外加尤其的尷尬和羞赧。若是平常她和仁青私下兩個人,這樣稍微有點小動作倒是沒什麼,但是一旦在外人面前,還是達傑索朗面前,她就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麼纔好。
仁青看她,這會兒也不再遲鈍了,輕輕笑了兩聲。
他的聲音很醇厚,並且好像天邊的雲朵繪成的音符,很乾淨,尤其是這樣開心的低笑起來,更是帶着讓周圍人也一同露出笑臉的魔力。
被他這麼一笑,梅朵的嘴角也不由得揚了揚。
他們倆在這裡秀恩愛,對面的看客已經滿面陰雲。
深沉着眉目的看着梅朵柔聲的在給仁青諾布安慰,達傑索朗覺得這一幕很刺眼。他給仁青諾佈下馬威,不是爲了讓仁青得到佳人關懷的。於是他也同樣站起來,和仁青諾布兩個人就好像是這間房子的頂樑柱般,高高佇立。
仁青立刻戒備的看向他。
梅朵擡頭,猛然和達傑索朗的眼睛對上,又瞬間慌亂的別開,小心臟跟小鹿亂撞一般。另外,這種揹着丈夫偷情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管家羅追在一旁看到幾個主子已經對上,想了想,他們在這裡好像除了看熱鬧白添礙眼外也沒什麼作用,頗爲無奈的嘆口氣,給央蘭三個還有婆郎使了眼色,打了手勢。
於是他們這些當下人的立刻膽膽怯怯,戰戰兢兢的踮着腳尖走出門外。
婆郎注意到汪覺土司的侍從還在屋子裡面,剛想伸手去拉赤普一把,幸虧管家羅追手疾眼快把他給攔住。
婆郎不解,扭頭想問,但是一轉腦袋,卻見管家羅追狠狠的瞪他一眼:那可是汪覺土司的下人,還不是你能管的。走!
他們撤退,屋子裡面頓時顯得寬敞許多。
梅朵三個人都是直直的站着,兩個男人冷冷對視,沒有誰會退讓半步。
梅朵不禁感到了臉蛋在火辣辣的燒,這兩人,這是在犟什麼呢?
半晌,久到剛剛倒出來的茶水都完全冷掉後,梅朵和仁青同時看到達傑索朗伸手一指,說道:“坐。”
……
那個,這是誰屋子來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