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我失憶了。”我抱着腦袋,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你是誰呢?我怎麼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譚曉悅緊張地看着我,“你剛纔不是認得我嗎?怎麼這會就突然不記得了?”
我繼續裝:“是啊,剛剛我好像還叫過你的名字呢?怎麼轉身就忘了。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我不是一個能說笑的女生。
所以這句話才說完,我整張臉已經憋不住。
要笑不能笑,太痛苦了。
譚曉悅頓時明白過來,氣得大罵:“曼天星你耍我玩是不是?”
她抓住我要大刑伺候,一邊嚷嚷道:“我這麼擔心你,天天睡不了吃不好,你看我都瘦了。現在你好不容易醒了,還耍我!你有沒有良心!”
我跑到院子裡,隔着樹身,笑着躲開她的魔爪。
寒冷的天氣,我們都熱出一身的汗。
背靠着樹身坐在地面上,我們累得直喘氣。
我的眼眶也很熱。
“天星你不知道,在三木村的時候。我們看到你暈過去的樣子,都快嚇死了。你說你人都暈過去了,可是眉頭皺得,就跟全世界都有深仇大恨一樣。”譚曉悅突然嗚嗚地哭出聲來:“天星,醫生說你受了十分嚴重的傷,說你大概永遠都不會清醒過來。你知不知道,我們所有人都很害怕,怕你永遠都得躺牀上度過了。”
曉悅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還曾經是學校裡的一姐。我沒想到她竟然也這麼能哭。
“其他人……”我低聲問:“都還好嗎?”
“其他人是誰?小七原來還會關心其他人啊?”
半煙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扭頭看向他,慢慢站了起來。
上次別過,我以爲會是永別。沒想到,夏退冬進,我們竟然還能在這麼溫和的環境裡,再次見面。
我的眼淚終於流出來,哭着叫了聲:“半煙。”
“李青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半煙沉聲說:“小七,委屈你了。”
我以爲,這次再見半煙,少不得又被他說一頓。不成想,他不但這麼溫柔,而且半句也沒有責備我。
所有準備好的懺悔的話,貌似一句都用不上了。
譚曉悅也跟着站了起來,悄悄退開幾步。
她說:“你們慢慢聊,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曉悅走後,院子裡只剩我和半煙。
雪花靜靜地飄灑,靜靜地落在半煙的肩膀和發上。
冬天了呢。
我認識半煙的時候,是六月,大熱天。
到現在,都已經七八個月過去了。
突然,我的瞳孔猛然收縮。
我的表情一定很恐怖,所以半煙也變了臉色,緊張地問:“你怎麼了?”
“孩子呢!!”我抱着平坦的肚子,瘋了似的到處亂跑,彷彿地面上有我丟失的孩子。
我又急又痛,連聲問:“孩子怎麼沒有了?他是怎麼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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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煙抓住我的肩膀,低低地說:“小七你冷靜一點。”
“半煙,我昏迷幾個月了?”我看着他,急切地問:“我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沒有了,它被弄到哪裡去了?”
“你昏迷三個多月”半煙說:
“整整一百天。”
“一百天?”我不敢置信地搖頭,瘋狂地拍打着我平坦的肚子。
“八個月,我的孩子已經八個月了。爲什麼不讓我把它生下來?你們把它弄到什麼時候地方了?”
“天星。”
“天星姐。”
突然,很多人一齊朝我涌了過來。
小喜倆姐妹,我的堂姐和妹妹,陸凡,李青,俞瞬齊……
就連蘇白都在,唯獨沒有九越靈。
這種時候,我其實最渴望他在身邊,能夠好好地安慰我。
即使知道他爲了接近我,做過那麼多的壞事,可我還是想原諒他。
他卻不在這裡。
我已經這麼卑微這麼可憐,他卻連看都不肯再看我一眼。
李青在身後抱着我,不讓我再亂動。
可是我哪肯安靜?
我太絕望了,不掙扎到筋疲力盡,我是不會肯罷休的。
半煙在這時說:“孩子沒事,醫生說了,孩子平安。”
我立即安靜下來,呆呆地看着半煙:“孩子生下來了?”
“沒有。”半煙古怪地朝我的肚腹看了一眼,“醫生說,孩子在你的肚子裡,很健康。”
可是……
我有點蒙了。
已經八個月大的胎兒,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剛剛還那樣用力地去拍打它。
“醫生也覺得奇怪。”李青接過話題說:“測到胎兒一切都正常,可是肚子卻沒有隆起來。醫生說這是他從醫這麼多年以來,首次見到的奇例子。醫生還分析,肚子沒有見大,可能跟你長期昏迷有關係,大約是營養不良導致的。”
“是嗎?”我輕輕把掌心按壓在肚腹上面,絕望的心底升起些許溫柔來。
我的寶寶,是正常的,健康的。
太好了。
突然,我想起自己沒穿鞋子,這樣會不會凍壞孩子?
我跳起來,趕緊跑回房間把鞋子穿上。
衆人也跟着我跑進房間。
我的行爲太過神經質,鬧得大家都跟着有些神經過敏。小小的房間裡,都要擠不進這麼多人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抱歉讓大家擔心了。”
蘇白突然開口:“曼天星你都快要當孩子的媽了,能不能穩重一點?”
這個聲音!!
我猛地扭頭,死死地盯着他。
這個可惡該死的蘇之白!
他怎麼還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我對蘇白洶涌的恨意,大家面面相覷。
一時間,室內一片靜默。
除了半煙跟李青,其他人應該都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恨蘇白。
曉悅更加莫明其妙,悄然走到我身旁,有些害怕地問:“天星你怎麼了?你跟白大哥之間……”
我打斷她:“我有些累,你們都出去吧。”
曉悅只好說:“那你好好休息。”
俞瞬齊突然擠到我面前說:“天姐星,等你多休息幾天,我帶你去看看錶哥的墓地,好不了?”
小喜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這種時候幹嘛說這些?”
所有人都叮囑我好好休息,別再胡思亂想。
看着他們慢慢走出房門,我喊住李青,“青兒,你等一下。”
李青獨自留了下來。
我喊住李青,是想知道:給九越靈取心頭血那一天,我昏迷之後,還發生什麼事了。
這些事我不敢問半煙。
估計其他人不知道這些事的經過,只有李青知道得最清楚。
我只能問她。
李青快速地告訴我:“你昏迷之後,九越靈很快就醒了。他好像抱着你,整整三天三夜沒離過手。後來,他就把你交給半煙,讓半煙好好照顧你。”
我問:“我記得昏迷之前,地面好像震動了一下,就跟地震似的。後來呢,沒有再發生其他事嗎?”
李青愣了愣,搖頭,“地面從來沒有震動,你是不是弄錯了。”
是我弄錯了嗎?
我拍拍腦袋。
當時全身痛得麻木,所有感觀都像不是自己的了,沒準真是我弄錯了。
“那,三木村被關起來的村民,有沒有救出來?”
李青搖頭,“並沒有。”
“爲什麼?”我驚訝地問:“那些作惡的陰靈都被九越靈封住了,爲什麼不把他們放出來?”
李青沉默。
“不對,那些陰靈都聽蘇白的。”我說:“蘇白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不會再傷人。爲什麼不把人放出來?蘇白到底想幹什麼?他爲什麼要害這麼多人?還煉那多殭屍?”
“蘇白只是其中一個。”李青提醒我:“你忘了提你的九越靈。”
我呆住。
“所有的事情,都是蘇白配合九越靈去做的。你如果真想弄清楚事情真相,應該直接去找九越靈,當面問清楚。”
“可是”我有些麻木地說:“我根本不知道去哪裡找他。”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李青說:“蘇白爲什麼要幫九越靈我不清楚,但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怪到蘇白頭上。”
我問:“因爲蘇白跟你是好朋友,所以,我不能怪蘇白?”
“不。”李青說:“雖然蘇白在人間很有勢力。但其實他沒什麼野心,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相信他絕不會做出養鬼煉殭屍這些噁心的事情。”
“這麼說來。”我只想到一個可能性——“青兒的意思是,九越靈強迫蘇白替他辦事?”
“這是你自己認爲的。”李青說:“我可是半個字也沒有說。”
她站起來,說:“你剛醒,肯定有些不適應。還是好好休息,我去給你拿些吃的進來吧。明天,我再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木然地應了聲“嗯”。
李青很快就離開房間,我陷入沉思。
靠着枕着坐起來,我扶摸着肚子,喜悅地想:真好。
避開九越靈的事不談,我覺得只要寶寶還在,只要我能平平安安地把它生下來,其他什麼事情,我都可以不再計較。
可是,我卻想到了一個很沉重的事情——半煙曾經說過,每取一滴血的時間,間隔不能超過七七四十九天。
爲什麼這一次,隔了一百天,心頭血還在?爲什麼九越靈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取走我的最後一滴心頭血。
而我,還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