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謙曾經研究過自己爲什麼會對酒精如此敏感,敏感到甚至一丁點都不能喝。
所謂的“酒量”,其實是人身體裡兩種酶含量的多少,宋謙的體內,這些酶的含量就十分匱乏,幾乎說是喝了多少酒精,就吸收多少,沒有分解一說,一滴都不沾的酒量,就是這樣出來的。
這一覺宋謙睡得十分不舒服,眼懵懜睜開,他所處的位置是房間門後的一個角落,一旁就是佔了五分之一空間的大衣櫃,一手撐着衣櫃,另一隻手撫到一牀嶄新的絲綢被披在身上坐起,突然雙腿傳來麻痹感幾乎讓他動彈不得。
宋謙砸吧砸吧嘴眼睛無焦距地環顧四周,陌生的環境讓他有了一些慌亂,雙眼回覆清明後,遠遠地看到一張韓彩英的個人照擺在牀頭櫃上,這時,昨晚的記憶才洶涌澎湃,一下子,他又不慌了。
他記得昨晚喝酒了,他討厭酒精的氣味,更討厭酒精的味道,也討厭喝了之後一點事情都不記得的空虛感——有的人說喝酒就是爲了享受醉後一點煩惱都沒有的清明,可對於宋謙來說,最後沒有知覺纔是最恐怖的事情,他確定昨晚肯定又亂親人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親到韓彩英。
房間裡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牀上也沒有一點睡過的痕跡,宋謙想象中自己酒後亂性的事情確實沒有發生。
宋謙揉揉酥麻的雙腿,血液流暢之後才悠悠站起,髒兮兮的外套和破了一道口子的褲子讓他愣了半天,卻也怎麼都想不到這些傷殘從何而來。
小心翼翼地打開門伸頭瞄了瞄,房間外是一間不大的工作室,幾條鋼製的橫槓上搭着幾匹十分順滑的布料,幾個塑料模特披着半成品的衣料安然地站在一側,中央,是一張擺滿各種針線的桌子,上面還有凌亂不堪的素描紙。
韓彩英裹着一張毯子蜷縮着身子躺在桌子後的皮椅上,烏溜溜的長髮披散,遮住了半張素臉,眼眸微眯,長長的睫毛偶爾扇幾下,鼻若懸膽,細薄有度的嘴脣一張一合之間,溫柔地吐出馨香的氣息。
“怩嬌成惘日初長,暫卸輕裙玉簟涼;漠漠帳煙籠玉枕,粉肌生汗白蓮香。”看到她恬靜的睡姿,宋謙心頭一暖,不由得用一首李元膺的詩詞感嘆道。
宋謙自己也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她是用什麼吸引自己,從小到大見過各色的美女,像她如此莫名其妙的,在偶然相遇間不知幾何,可他就在下一刻喜歡上了她,爲她顫動,止不住心跳。
“可惜。”宋謙臉色一陣黯然,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我遇到了你,奈何佳人已不待,早早嫁作他人婦。
都說女人天生就擁有第六感,宋謙出來才一會,韓彩英就擦覺到了有人注視着自己,明眸一張,從沉睡中甦醒過來。
宋謙摸了摸後腦勺憨態可掬地笑笑,愣愣站在房門口道了一聲:“早。”
“早。”多瞄了一眼門口的宋謙,韓彩英整理好被毯,開始收拾桌面上的紙稿。
昨晚爲了避免共處一室,洗完澡之後,她就出來一直待在這工作,興許是宋謙給了她很多不一樣的感受,昨晚在畫稿時,靈感如泉涌般源源不斷,鉛筆勾勒間,竟然一直忙到凌晨三四點才堅持不住躺下。
“先坐一會,待會我送你回去,記住,不要離開這裡。”韓彩英把宋謙推到房間門外,表情平靜地鑽入房間輕輕闔上門。
宋謙朝着房門傻傻地點點頭,十分聽話地坐在椅子上等着。
興許是桌面上的那些畫稿太有吸引力了,
又或許宋謙好奇韓彩英昨晚畫了什麼,坐了一會,他的手就不由自主地伸向素描紙,一頁一頁翻開看了起來。
素描紙上畫的都是男裝,顏色還未上,只有乾淨伶俐的線條勾勒出簡單的輪廓,宋謙隨着老教授常年沉溺於文化研究當中,雖然他畫畫的功底並不是很好,但鑑賞能力卻是非凡。
這些簡單的線條和偶然點綴的一些紋路,宋謙能看出這些設計都圍繞着一個詞,那就是青澀,仿若初升朝陽般的羞赧、陽春萌芽的清新,這些羞赧清新裡,又有一股可愛,給人是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再細細看,宋謙忽然感覺,這些衣服如果穿在身上,一定會有一種初戀般的韻味。
房門一陣響動,宋謙立即擺弄好翻開的畫稿,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即使是滿面疲倦,三分淡妝加上七分與生俱來的長相,象混血兒一樣奇特而奪目的美麗的韓彩英依舊閃亮動人,一襲由她自己設計的Rachel-Hans最新款華麗春裝,白色的肩綴放佛飄着雪花,配上歲月沉澱下來的成熟韻味,纖細完美的身段愈顯嬌豔性感。
韓彩英咬着下脣上下看了一眼一身襤褸的宋謙皺了皺眉,徑直走出工作室另一邊的門,不一會手拿着一套全新的男裝走了進來扔給宋謙。
宋謙覺得全身瘙癢難耐,接過衣服就想鑽入裡面房間的浴室裡洗個澡。
可韓彩英一句話止住了他的步伐:“在這裡換,房間你不能再進去了,換完敲敲這個門,我就在門外。”
說完,韓彩英又從剛纔的門走了出去。
宋謙莫名其妙地愣在原地,昨晚還讓自己睡房間,雖然是睡地板,但今天進不讓進是什麼情況?
沒一會,宋謙就換好了衣服,輕輕敲了兩下門板,韓彩英果然立馬走了進來,眼睛上下把宋謙仔細掃描了一遍,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宋謙的墨鏡遞給他冷淡地說道:“跟我走,別發出聲音,外面店已經開門了,店員們都在。”
再怎麼說韓彩英也是一名已婚女人,無論如何收留一個年輕男子在家,怎麼說都說不過去,而且她還是公衆人物,更不能把這事情傳出去,毀的,不僅僅是她,還有他。
宋謙點頭表示理解,待韓彩英走出門後,就躡手躡腳跟在韓彩英身後,韓彩英苦笑不得,不知道該說他可愛好呢,還是呆,讓他別發出聲音,他就弄得像半夜入室的賊一樣,這副模樣任何人看來,他們兩個人沒有什麼也被誤會有什麼了。
門後是一條通道,一邊通向前面的店鋪,一邊通向後門的小巷,走過通道,確認沒有人後,韓彩英才快速地掩面踏入車內,宋謙緊隨其後。
“你住哪裡?”啓動車子鑽入川流不息的大道,韓彩英淡淡地開口詢問道。
“讓我想想。”宋謙昂頭回憶昨天下午記起了的門牌號說道:“忠武2街XXX號。”
“忠武路?你住忠武路?”韓彩英愣了一下,把車子停到路旁。
“是啊?怎麼了?”宋謙反問道。
“這裡是明洞退溪街,從這條路一直走到盡頭,在第三個紅綠燈向左拐就是忠武2街了。”開車穿過退溪街要比走路慢多了,畢竟這是首爾最繁鬧的地區。
搞了半天,兩個人住的地方就是臨街,早知道昨晚就把他送回去了,韓彩英臉色有些憤然。
宋謙被她忽然的脾氣嚇到了,也不知道在生什麼氣,只好呆呆地回道:“我前天剛到首爾,而且,我算是一個路……”
“算了。”韓彩英擺手打斷宋謙的話,把車子啓動駛進擁擠的車道中。
早上本來就是上班上學的交通高峰期,本來走路只花費十分鐘的路程,車子硬生生開了二十分鐘才抵達。
韓彩英揉揉太陽穴坐在駕駛座上盯着已經下車的宋謙,心底有些駭然,剛聽到地址還沒反應過來,抵達後才發覺,原來宋謙住的地方,竟然是李滄東家。
不過這似乎不關她的事了。
“明天早上十點到我店裡來,我們一起去CK。”扔下一句話後,車子留下一串尾氣消失在車流裡。
“莫名其妙,爲什麼生那麼大的氣?”宋謙望着車尾暗暗自言自語道。
“韓彩英,醒醒,你已經不是小女生了,青澀的戀愛離你太遙遠了,而且,你已經結婚了!”駕着車的韓彩英靠在背椅上呼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