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寫給英閣
第二天早上,英閣像往常一樣,比上課鈴響提前幾分鐘到達教室。心情還算不錯,揚起手來,與打招呼的夥伴碰一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時,已經走的臉發紅了。要上課了,今天要往蛋殼鑲嵌畫上定銅絲。她先放下手提袋,再打開抽屜找工具,一封信進入眼簾,沒有封口,皮上只寫四個字:寫給英閣。
她嚇了一跳,四面瞅瞅,沒有人注意她。她忐忑不安地抽出信來,是用草紙寫成的,先看署名,是“貝安瑟”,更吃了一驚。忙向貝安瑟的位置看去,他不在,整個教室都沒有。英閣沒有立即看信,先讓自己鎮靜下來,找好工具來到工藝室。工藝室裡也沒有貝安瑟,他今天沒有來。於是,她伸開信仔細看,字跡很潦草,很急促:
英閣啊,這樣的信你意想不到!充滿了罪惡!
你是我的老同學,你從過去就熟悉我,我們相識最久,雖然彼此相距萬里,但最能聽懂我說話的人,想來只有你一個!
我和雪朋之間的事情,知曉的也只有你一個!
但是沒用了,惡消息傳來,人人都要目瞪口呆的。但是沒用了,我不能聽,我不去聽,沒有靈魂去聽,我會目光呆滯,會精神失常,現在已覺得差不多了!英閣啊,你聽我說說。
昨天晚上,是我關閉了電閘,整個大樓全黑了。我在黑暗中把雪朋騙了出來,帶她走出了學府,沒有人看見。這一步成功純粹是上帝在作孽!我沒有想好帶她去哪兒,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路後,就坐在了黑暗的路邊。我要向她挑明我愛她,也要她向我挑明她愛我,這是我帶她出來的目的,想改變我們之間猜疑不定的愛情變爲光明正大。誰知,她冷漠而又敵視,戒備森嚴,這個態度使我無法開口說話了。呆坐了很久之後,我懂了,她原來視我爲一個卑鄙的小人,在夜晚騙她出來是懷有不良的圖謀。我懂了,自始至終我的一廂情願純屬惘然,從前最可信的判斷純屬虛構,她根本就不認識我。一下子我感到無地自容,羞愧萬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心緒急劇墜落,悲觀涌上心頭,我決定立刻斷卻這可恥之事,就撇下她在路邊,一個人先走了。
滿懷都是憤恨,恨什麼說不清。當時我的思緒非常紊亂,只感到頭漲、口渴!便向小賣部走去,要買杯飲料喝。這時,我看見雪朋從原路往回走着,紅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慢慢移動。飲料來了,我便不管她,大口喝了起來。就在這時,傳來一聲慘叫,可我還是在喝。
過了足有十秒鐘,我纔對那慘叫聲有所反應。那慘叫聲是雪朋的!她身上穿着鮮紅色的絨衣,在晚上更加迷人,一個人在黑暗中獨自行走,被潛伏着的色魔盯上了。他們開着一輛小汽車,悄悄靠近她身邊,打開車門,伸出一隻黑色的胳膊,攔腰把她攬了進去,那一下只用一秒鐘,關上車門就開走了,在黑暗中遠去了。小汽車沒有車牌,即使慘叫聲被人聽見,也發現不了什麼,作惡現場不留任何痕跡。
我扔下飲料瓶跑過來,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了!黑暗的街上一個人也沒有,什麼也看不見了!我疑心自己想錯了,便到處去找她,可是無論哪兒也找不到,到她房間裡問了兩次,她們說她沒回來,我跑遍了學府的裡裡外外,都沒有找到。不用找了,她不在了!看看每個人都還在快樂着,而我們的雪朋卻已遭劫!
我體會不出是什麼感覺,只知道心裡發慌,兩腿發軟。一個人來到教室裡坐下,想象雪朋已經慘不忍睹了,我就快瘋了,她的屍體有一天被撿回來,那時所有的老師同學都去哀悼,我也在其中,想想那樣,我就快瘋了。英閣啊,你怎麼知道我現在難受得變成什麼樣子了?忽然看見東方發白了,我已經在渾渾霍霍中度過了一夜!天就要亮了,雪朋失蹤的消息馬上就要傳開了,更可怕的消息隨後就來了,我再也不能在這兒了!我馬上就帶着全部的罪惡離開了!英閣,唯一我該做的,是對你說一說,讓你知道,在歷史上,在今天,在你身邊,一個老同學,一個好朋友,他們經歷了罪惡!
貝安瑟
這是一封多麼怪異的信!這信在英閣面前展現了一幕驚險離奇的電影故事片段。看完的時候,她的臉色變了,忍不住唏噓吒嘆起來。
英閣站起來看一看,到各處找一找,貝安瑟的確沒有來。接下來,她要思索這封信。是真的嗎?她從來沒有覺察到貝安瑟和雪朋這兩個相隔十萬八千里的人物之間會有關於愛情的瓜葛。是雪朋瞞着她嗎?也瞞過了所有人?要不,就是貝安瑟又在胡鬧了?看信的樣子不會的。不管怎樣,找雪朋去。
在服裝專業的工房裡,她看見了雪朋,正好端端地坐在那裡。看上去,好象若有心事的樣子。看見她好好的,英閣緊張的心情才鬆了一鬆。要是雪朋也不在了,就得拿着此信上報了,她想。
這個混蛋妞兒,揹着我做了些什麼!英閣先把信藏着,走過去拍拍雪朋,然後走到外面僻靜處。雪朋不以爲然地跟了出來。看看不會有人聽見,英閣用眼睛瞪着雪朋說:
“哼!你乾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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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朋愣住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麼呀?”
“別裝了,說說吧!你和貝安瑟是怎麼回事?”
雪朋的臉無法控制地通紅了,非常心慌,但還是堅持說:“他?他跟我有什麼關係?”
“行了,大小姐!真看不出來喲!”英閣有一百二十個不樂意。她看見旁邊的乒乓球室門開着,沒有人,就把雪朋拽了進去。“不知道你瞞着我的事還有多少呢!我還裝模做樣把你看成知己呢!”
“你說什麼呀,我的姑奶奶?”
“哼!你看呀!”英閣不屑再說,把信遞給雪朋。
雪朋是咬着牙、流着汗、跺着腳把信看完的。看完之後,羞慚地把臉轉過去,用雙手捂起來,發出:“嗚嗚”、“哼哼”的哭非哭笑非笑的聲音。
英閣拽過她的手,口氣變得溫和了:“雪朋,究竟是怎麼回事?對我說啊。”
即使是親密無間的知心朋友,雪朋也無法抹下這不留情面的羞慚,她萬料不到貝安瑟會捅出這麼要命的一刀!她撒謊了。她說和貝安瑟之間從沒有什麼事情,只是在昨晚被他叫了出去,可是他什麼話也沒說,坐了半天就一個人走了。她只覺得很奇怪,如果這裡面有愛情之類的東西,那一定是貝安瑟一個人在無事生非。
然後兩個人囁嚅了好久,英閣揉着雪朋的肩膀問:“現在,貝安瑟哪去啦?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麼辦呀?”
……現在,也就是英閣說這些話的時候,貝安瑟正在向一片佈滿森林的山坡上走去,手裡提着一本書,是《三國演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