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觀透世情,心如明鏡,光風霽月的世外謫仙,他曾自詡這輩子不被任何感情所牽絆,卻沒料想,和裳兒的那段沒有結果的愛,和亦宸的這段手足之情,都這般地教人心魂俱碎,他一直以爲自己不會留戀於任何一段情,卻沒想到,亦宸的“死”帶給他的震撼和劇痛讓他無以擎受。
超凡脫俗,清華自守,依萬象而生,卻又看破紅塵
如有似無,萬物歸空.這是歐書諾從父親、母親身上學到的,以爲自己一切都已瞭然,他一直堅守淡如水的交情,那種愛也癡狂,恨也癡狂的人,彷彿是水與火的較量,糾纏着,最後到底不過是兩敗俱傷,只化作清風吹過的一陣水汽雲煙罷了。
但是他發現他錯了,他的心刀割一樣的痛,他們是情敵,是知己,是生死之交,他現在不在了,不會再有意識,不能再次神采飛揚……他沒有和南宮浩、林墨他們一道回宮去,他留了下來,留在這亦宸殞命的首陽,他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不願意離開,似乎有什麼奇異的力量在冥冥中牽引着一樣……
“滿城煙水月微茫,人倚蘭舟唱,常記相逄若耶上。
隔三湘,碧雲望斷空惆悵。”呢喃歌聲婉轉清揚,陌裳的眼波流轉,蓄滿憂傷,溢滿惆悵,書顏也一個人靜靜地發着呆,肖揚已升任御前一品帶刀侍衛,雪吟也常常見不到他,時常心裡鬱結。
她的玉指在琴間撥弄,水瀉般的嘈嘈切切,輕舞飛揚着的隨風而起的髮絲在翩躚着。
突然,一根琴絃陡然斷掉了,“噝……”陌裳的手吃痛了下,心中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公主,您沒事吧?”雪吟驚得衝了過去,書顏姐也一臉不自在。
“沒事,不要緊的。”心裡卻被一種莫名而來的劇痛牽扯着,早沒了撫琴的興致,“雪吟,收了吧。”
書顏姐這幾日都懶懶的,早早地便睡了,我繼續在桌案前寫着些零零碎碎的,輕靠在檀木雕花大椅上,半夢半醒之間被悽婉的詞把心扯的兩分恍惚,三分絮亂。夢裡總有個人穿着白衣飄來飄去,她使勁的睜大眼睛卻
怎麼也看不真切。“宸哥哥,宸哥哥”我從夢中驚醒,驚魂甫定,宸哥哥,不會有事的吧,我的心悸難受得厲害。
沒了睡意,所幸起身隨意遊蕩着,隨便拿起一個玉鐲,成色質地都非常不錯,清澈悠遠的色澤讓我不由得想要沉入那片碧綠中去。這是我16歲生日時宸哥哥送的,他說手鐲是民間常用作的定情信物,他說我已經長大了,不久之後就會向父皇請旨賜婚,一轉眼兩年多都過去了,卻是物在人不在,此刻的他衝鋒陷陣,而我卻只有睹物思人的份兒了吧。
“皇上,您別這樣,人死不能復生啊。”護送陌裳回去後,夏攸很快就回到了南宮浩身邊去,見着主子這般的憔悴樣子,心裡也跟着難受極了。
“穆將軍現在不在了,皇后娘娘心傷一陣子會好起來,這樣的話皇上您就不會失去娘娘了呀。”夏攸寬慰着。
“閉嘴,你懂什麼,裳兒她永遠都不會好起來了,我知道他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那是她的命啊,她不會原諒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他,還給了他那麼危險艱難的任務,是我。”
“皇上,生死的事在戰場上本就是常事,你不要太自責了,這怎麼會是您的錯。”
“他不一樣,他怎麼可以死?他還有裳兒需要照顧,他還欠她一生一世,穆亦宸,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你活過來,穆亦宸。你活過來。”黑色檀香木的棺蓋裡躺着的人,雖被冰裹着了,卻早已沒了活氣,他再也不會思考再也不會醒來了,南宮浩覺得撕裂般的抓狂,他根本沒有勇氣面對陌裳。
慕容宇暉癱坐在龍椅上,神色悽然,眼珠間或一輪,神色很是嚇人。“皇上您怎麼了?首陽大捷,南宮國主和穆將軍他們不是已經收復所有失地,不日即將班師還朝了嗎?這是普天同慶的頭等喜事,怎麼您一點都不開心?”
小桂子一臉不解。“亦宸,他……陣亡了。”“什麼?”小桂子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捂了嘴。
天知道亦宸對慕容漣清意味着什麼,亦宸從9歲起就被選爲宇暉的侍讀,一
直陪伴大皇子住在阿哥所,可以說比三個親兄弟還要親幾分。他不在了,他死了,他再也不能和自己去西山打獵了,他再也不能和他下棋了,他再也不能和他比劍了,他再也聽不到他對軍國大事的見解了,他再也不能和他同桌而食了。
“皇上?”小桂子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退下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穆將軍陣亡的消息不能透露半個字,倘若被公主知道了,小桂子……”慕容宇暉冷冷的眸子蓄滿了絕望的哀傷。
“是是是,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慕容宇暉回憶着亦宸和他這麼些年的過往,這江山沒了他的輔佐,他覺得自己的左膀右臂被砍去了一般。“亦宸,你如何能這麼狠心,這錦繡山河,從今以後,你讓我和誰一起共商?你……”淚無聲地滑落,還有裳兒,我該怎麼和她說,我該怎麼面對她,你教我怎麼還一個安然無恙的你給她?你叫她的一世幸福如何牽繫?
“亦宸,上次我重傷,是你寸步不離地照料我,護送我回來,沒想到,這一次卻是我,卻是我護送着你,不,是你的……你怎麼可以這樣決絕?爲什麼死去的是你?即便前面取勝了又有什麼意思?你不在了,我們還要什麼勝利?”
早已是泣不成聲,裳兒,你可一定要堅強,一定要挺住啊。林墨心裡無限的擔憂和顧慮。
拍闌干,霧花吹鬢海風寒。
浩歌驚得浮雲散,細數青山,指蓬萊一望間。
紗巾岸,鶴背騎來慣,舉頭長嘯,直上天壇。
亦宸的“死”受刺激的不是一個兩個人,這樣的劇痛折磨着每個人的神經,回宮的路太漫長,似乎永遠到不了,裳兒,等待着她的這個坎兒,所有人都不敢去想,都不敢做任何假設,只怕一個不小心……所以,能滿多久就瞞多久吧。爲什麼上蒼要這樣折磨這對彼此深愛的可憐人,爲什麼他們的情路歷經了這麼多坎坷,卻還是要這般慘淡收場?難道真是“道是有緣卻無份,道是有份卻無緣”嗎?此問無人能解,但求燒香秉燭問蒼天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