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皇上，南宮國主他們已到了城外五十里。”早知道他們今日能到，大哥和我老早就在距內城三十里的地方設了儀仗等待他們的凱旋，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個厲害，馬上就能見到宸哥哥了，快八個月了，我日日盼，夜夜盼，終於，他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來了……
天色陰沉似乎要下雨，略顯潮溼的空氣，我的呼吸甚至都有些急促， 興奮……有點兒，心酸，更多的是茫然。
他們來了，終於，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大隊人馬出現在我的眼前，我飛身而上那匹名喚小柔的宸哥哥送我的小馬駒，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不顧一切地朝他奔去，可是爲什麼，我爲什麼找不到他，“裳兒，”是南宮浩的聲音，他簡直就成了個陌生的男人，滿臉憔悴，眼窩深陷，她顧不得任何人了，“宸哥哥呢？”南宮浩不語，我心裡一沉。顧不得多想，縱馬快奔。
“裳兒。”是墨哥哥，他揹着光，面目模糊，“宸哥哥呢？”還是沒有回答，我心裡已經急得快要死掉了。
爲什麼也不見諾哥哥？我跑完了整條隊伍，都沒有見着，只是在隊伍的最末端，我看到了一副精緻厚重墨黑的棺材，我不願多想，我不敢多想，我衝到南宮浩身旁，“皇上，宸哥哥和諾哥哥是不是還在做善後的事沒有回來？是不是？”他的眼眸一沉，滿臉悽傷。
“那個棺材是……”他終於肯開口了，“那個裡面一定是某位將士吧，他爲國捐軀了是嗎？我知道，我知道，皇上我只要你告訴我，宸哥哥呢？他在哪裡，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裳兒……”南宮浩低吟。
“那個棺材裡的就是亦宸。”林墨的哀嚎讓所有人心中惶然。
“你騙人，你騙人，你爲什麼要亂說話，你爲什麼要亂說這些來嚇我？”
“裳兒，這——是真的。”南宮浩緊跟着說。
“你騙人，你騙人，我要見諾哥哥，諾哥哥他一定不會騙我，我要見諾哥哥。”
“書諾傷心過度，留在首陽，並沒有跟我們回來。”
“爲什麼騙我？爲什麼這樣對我？”我的淚止不住地落，我不要相信，我就是不要相信。
“我們在野山坡上找到他的時候他已
經是面目全非了，他的配劍，他的戰袍都在，他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了。”林墨忍着心中巨痛說出了實情。
“不會的，不會的，宸哥哥答應過我，他會爲了我好好地保護他自己，他會毫髮無損的出現在我面前，他答應過的，宸哥哥從來不騙我的，不會的，你們一定是弄錯了，那個人不是他，不是，不是……”我哭倒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公主，公主。”“裳兒、裳兒”隱約感覺到一羣人圍住了我，我再也沒有了力氣。
兩個眼角一熱，眼淚分別從臉頰兩側無聲流下，我回了汀蘭小築，我早就醒了，卻不願睜開眼，不願意和任何人說一句話，這一定是個噩夢，只要我不睜開眼，這一切就不是真的，不是的，宸哥哥沒有死，他在前線帶兵，他很快就會回到我的身邊來。
“裳兒，求求你睜開眼，雖然你沒有了亦宸，可是還有這麼一大屋子的人啊，我們每個人都很愛很愛你呀。”我在棉被裡的手緊緊掖着背角，在墨哥哥提到宸哥哥時心痛宛如刀割，“這是在亦宸戰袍裡發現的，是他的紫簫，我給你帶回來了，還有大戰前的幾晚，我們一起聊天，提到你，他說好想回到裳兒身邊去，抱着她說上幾千幾句個我愛你，他說欠你幾千幾萬個我愛你。”
我倏地放聲大哭起來，“不可以不可以這樣，他不能拿幾句遺言就打發了我，他還欠我一生一世。”我的哭聲帶着我所有的積鬱，宸哥哥的死了結了我對生命最後的熱情，絞乾了我對未來一切的期許。
我終於哭得累了，擠出了幾個字“我要去祭墳，帶我去，我現在就要去。”我已經昏睡了幾日，全身沒有一絲力氣，剛做了起來就又倒了下去。
“不可以，先好好調養身子，你不僅是亦宸一個人的，也是我們大家的，你知道你萬一有個好歹，對我們來說意味着什麼。”大哥微怒卻含着滿滿的心疼。
我無力地閉上眼睛，只想一併求死還爽快些。這悲慘的世界——沒有了宸哥哥，我的人生怎麼還會有一絲光明？
第二日陌裳去了亦宸的新墳前，穆夫人受不了失去獨子的打擊，早已臥病在牀，穆丞相更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嘴角牽動着，隱忍着最大的悲傷。
陌裳對着墓碑，重
重地跪了下去，手輕輕摩挲着冰涼的墓碑，抽痛不已，“我來了，我來了。宸哥哥，你聽見了沒有？我來了，你聽見了沒有？沒有人肯告訴我你出了事，當你在爲生命掙扎赴湯蹈火的時候，我卻只能等待，滿腦子都是我們的美夢。甚至到你已經離開人世了，我還在憧憬着未來，在夢裡微笑，你可知道嗎？你可知道嗎？大家合力隱瞞我，我可以諒解，可是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離我而去，把我孤零零地留在這世間，這八個多月我應該分分秒秒地守在你身邊，我應該……爲你衣不解帶，爲你鞠躬盡瘁。“她哭得氣結。在場的所有人沒有誰不低頭垂淚的。
“你就這樣走了，連魂魄也不曾入夢來，只留給我一座孤墳和一個冷冰冰的墓碑，你怎能如此狠心，如此狠心對我啊。”所有的人都勉力忍着，真怕所有人都會被這眼前心碎得一幕整得崩潰了。
“我真的真的不能原諒你，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找到你問個明白。”說罷就拿頭狠狠地撞向了墓碑，血汩汩地涌出。
“裳兒，裳兒”書顏衝過去緊抱住她，“裳兒，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做傻事啊，千萬不能這樣啊。”南宮浩扶起她。
陌裳不知哪來這麼大力氣，倏地掙脫了懷抱，又朝不遠處的一株樹重重地撞下去。一羣人都亂了手腳，驚嚇不已。忙衝了過去，緊緊地護着她。
“裳兒，裳兒，你怎麼可以這樣呢？這麼多人含悲忍痛所爲何來？那還不是爲了愛護你嘛，你怎麼可以尋思，你……”
“你看看宸哥哥命扼華年，只留下一座孤墳，教上了年紀的父母傷心不已，教白髮人送黑髮人，人間還有更悲慘的。”書顏抽搭不已。
“可是宸哥哥他是爲國捐軀，是天不假年，並不是他自己不珍惜自己，這樣你還嫌他心狠，可是你今天當衆輕生，豈不比他心狠千百倍，你既然知道孤墳教人心碎，你怎麼能忍心再添一座孤墳呢？”
“書顏姐……”沒有人知道該怎麼樣繼續，南宮浩在目睹了陌裳不顧一切地撞碑殉情時才瞭解到陌裳對他的愛到底有多深，他完全地輸了，輸得一敗塗地，連戰場都沒有了，可是他要照顧她，他要永遠地照顧她，即使做不了夫妻，他也要永遠地愛護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