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極深。
孫筱筱沿着綠草掩映的蔥蘢道路一路慢慢前行,小心翼翼。每一記腳步的着力彷彿都刻意放緩放慢,似不想發出任何一點的聲音。
手裡緊緊攥着兩張紙,孫筱筱離自己的房間已然越來越遠。
夜晚的墨菲莊園裡,人影疏離。原本在莊園中心互相舉杯觥籌交錯的人羣,早已經因爲子夜已經臨至而都紛紛回房而去,只剩下幾人彷彿仍舊是意猶未盡,尚在彼此間推杯問盞的相談甚歡。
由於墨菲莊園地處山谷腹地,周邊景色旖旎,流水瀑布小溪更是不甚枚舉。因此即使是在半夜漫步於莊園之中,依舊是清清脆脆陣陣悅耳動聽的聲音,不絕於耳畔。盞盞霓虹更是映襯着美景,讓人目不暇接。
然而,此時的孫筱筱卻是完全沒有這樣的興致去看風景。
拖着沉重的步子,孫筱筱在蜿蜒曲折的長廊裡來回走動,心中,則因爲越來越近的距離,反而變得更加沒有數,更加慌心了起來。
舉目望去,再走幾步,前面便就要到達了目的地。
孫筱筱停了停腳步,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想要撫平此時內心裡的不安和躁動,與此同時,雙眼也迅速打量着周圍,想要看看是否有閒人過來,自己需要暫時迴避的。
終於,在內心的再三煎熬之下,孫筱筱最終還是決定邁開了堅實的腳步,朝着不遠處道路盡頭轉彎的那間房間走去。
“咚咚咚。”
房門被叩響,伸手的霎那,孫筱筱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甚至是連頭髮絲,都彷彿在不停地顫抖着,完全不受控制。
隔了很久,房間裡始終沒有半點回應,周圍一切彷彿也跟着孫筱筱那顆突然沉下去的心一般,驀然沉寂。
雙手已然顫抖不已,斜眼望一眼房間上的指示燈,顯示出來的是有人在屋子裡的標識。霎那間,一些不好的思緒一下子便齊刷刷朝孫筱筱心裡涌了上來。是不是在洗澡沒有聽見?是不是已經睡着了沒有聽見?是不是別人守在了屋子裡,而他卻離去了?又或者是……
想到這裡,孫筱筱完全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也不敢再繼續腦補那些污穢不堪的畫面,只連連搖晃着腦袋要讓自己儘快回神不要胡思亂想。
猶豫許久,孫筱筱咬了咬牙,手掌狠狠攥成了拳頭,指頭上的指甲蓋卻是近乎要刻進了肉裡,顫抖着再一次伸出手,想要再一次嘗試去敲門。
然而,手指關節還未來得及碰上門板,大門,卻已然被毫無徵兆地突然打開。
“你怎麼在這裡?”
房門被打開的第一瞬間,孫筱筱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方纔突然消失在了自己房間裡去向成謎的陸祁昊。
然而此時的陸祁昊,卻是隻拿着一塊浴巾隨意裹住了下體,赤裸着上身,其餘地方一絲不掛,髮絲上甚至還在滴着水,面無表情地望着眼前的孫筱筱。
“我……”
想要說些什麼,但孫筱筱卻只覺得整個人彷彿如鯁在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喲?這不是陸夫人嘛,是想來我這兒做客來的嗎?呵呵……”
未及孫筱筱來得及與陸祁昊說上一眼半語,安琪兒早已經緊隨在陸祁昊的身後,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好一聲陸夫人!真是諷刺!
望着同樣只一件輕薄浴袍在身的安琪兒,面色紅潤,頭髮半溼不幹,很明顯,她同樣應該也是剛沐浴完畢不久。
自己的丈夫,和自己意外的女人一起,赤身露體地呆在一個房間,還同時潮溼了身體髮膚,面對這樣的場景,無論是天底下哪個女人,怕是此時都免不住胡思亂想一番吧。
“陸祁昊你……”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未及孫筱筱的指責脫口,陸祁昊倒是先將一軍,言語上聽上去,倒像是孫筱筱突然來訪擾了他的雅興的不是了。
“5520?5501?”
右手一揚,近乎將紙片抵到了陸祁昊的眼睛裡。孫筱筱顯然此刻異常激動,聲音不自覺擡高了幾個分貝,氣得渾身震顫不已。
“陸祁昊,你當我瞎還是笨啊!安琪兒給你送信,上面的數字一個是她的房間門牌號,一個是我的房間門牌號,意思表達的這麼清楚,就是白癡也知道你們兩個欲行苟且之事,怎麼?你做得出還怕被我捉姦當場?”
一連串狂轟濫炸似的追問說完當下,連孫筱筱自己都被驚呆在了原地。按理說,陸祁昊和她的關係本就是有名無實,既然如此,那陸祁昊要與誰巫山雲雨,要與誰共赴溫柔鄉,便也沒有了任何立場需要請示與她,而與她孫筱筱而言,更是沒有任何立場對於這件事,生這麼大氣的。
眼前的陸祁昊,看上去,似乎應該也很吃驚。按着他以前的性子,早就發飆了,斷不會像現在這般傻愣愣地盯着孫筱筱,滿臉疑惑的樣子。
“想來陸夫人是不速之客啊。陸董事長不過是在我這坐坐罷了,陸夫人也犯得着如此緊張,要跪搓衣板還是跪遙控器什麼的,我看陸夫人還是等領回家再吵吵吧,要不然恐怕這整個墨菲莊園的人都要跑來我這裡看笑話咯……”
一旁站着滿臉媚笑的安琪兒再坐不住,扭捏着身子一搖一擺,慢條斯理地走到了陸祁昊的身邊,竟是毫不掩飾地伸手抓過陸祁昊的手臂,便一把挽進了胸口。
“時間也不早了,我看陸夫人還是先請回吧。今晚陸董事長要與我敘舊,在我這裡我定會好生照顧。”
畢竟實在自己的地盤,安琪兒自然是有底氣下逐客令的。
“陸祁昊你……”
“好了,你回去吧,早點休息,明天下午還有競拍會,你要與我一同出席。”
陸祁昊完全沒有要給孫筱筱任何爭辯的機會,接過安琪兒的話,間接着也要趕孫筱筱走。
“呵呵……那既然如此,陸夫人就恕我不送……”
“你……陸……”
孫筱筱還未來得及用手擋住,安琪兒早已經將大門狠狠甩上,牽過陸祁昊的手便快步朝臥室走去。
整個長廊裡,頓時變得異常安靜。孫筱筱只呆呆站在那裡,任憑寒風刺骨直接迎面而來,卻是半點沒有想要躲閃的意思。
良久,不覺間,一行清淚,慢慢從孫筱筱的眼角滑落,輕輕打溼在了孫筱筱的手背上。那淚珠卻又彷彿是帶着灼熱,觸及手背的一瞬,孫筱筱的手不自覺向後縮了一下,半天才看清楚原來那竟真的是一滴眼淚。
自己竟然爲那罪惡的男人流淚了?自己竟然第一次爲那個男人流淚了?
狠狠將手中兩個信箋撕成碎片,用力扔上空中。信紙猶如雪花片一般隨風飄落,孫筱筱用手抹開臉頰邊上的淚痕,邁開步子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有一件事,今日她終於明白,那便是,她很可能已經愛上了此刻正在房間裡與另一個女合歡的她的丈夫。
而另一件事,她也終於明白,她這輩子絕對不可以愛上那個叫陸祁昊的男人,否則,此生註定將萬劫不復。
臨近中午,陸祁昊才起牀洗漱,儘量在沒有叨擾到安琪兒的情況下,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她的房間。
推開孫筱筱的房門,裡面卻是空無一人。一瞬間,陸祁昊心底突然生出個不祥的預感,快步衝進主臥,果然如他所料,整個房間裡空空落落,沒有半個人影,而且房間裡的行李只剩下了他自己的幾個箱子,卻是完全看不見任何屬於孫筱筱的東西。
“喂?”
陸祁昊快速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撥通了房車司機的電話。
然而,果然如同他所預料的一般,孫筱筱並沒有聯繫過那個年輕的房車司機。
陸祁昊思忖一番,快速撥通了前臺和機場專車的電話,依舊是沒有半點孫筱筱的信息。
無法,陸祁昊只得再一次撥通了遠在B市的張伯的電話。
“少爺?有什麼急事嗎?不遠千里讓您從澳大利亞給我來電話?”
聽得出,張伯的語氣裡,自然滿是疑惑,一般陸祁昊出國,沒有什麼要緊事是絕對不會輕易給張伯打電話的,然而一旦打了,那便就是十萬火急的事情。
“我這裡,孫筱筱不見了。”
然而陸祁昊脫口而出的話,語氣越是異常平靜,聽在張伯的耳朵裡,卻是彷彿在描述一件與自己半點無關痛癢的事情。
“什麼?夫人不見了?少爺是什麼意思?”
聽完陸祁昊的話,張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就算是在國內,一個人走丟了想再找到,也並非是什麼非常容易的事,現在更何況是在國外。
“可好端端的,怎麼個大活人會不見了呢?”
“昨晚……”
面對張伯焦急的追問,陸祁昊頓了頓,似乎在組織着語言,又像是在思考着到底應該怎麼和他解釋這一切。
“我昨晚和安琪兒在一起……”
“少爺需要我做什麼……”
良久,張伯終於將這句話問出了口。憑他與陸祁昊的默契,有的問題,自然不必刨根問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