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真的學英語了。
作爲名義上的特區軍事代表,白浩南必須承擔駐守邊防的責任,哪怕是做給士兵們看,他也得一直待在前線,但是和士兵們每個月還有放假,集中到日新月異的特區新城去放鬆遊玩下不同,白浩南幾乎從不挪窩,連李海舟和邱澤東他們會偶爾結伴到邊境線口岸邊的市場去放鬆購物,白浩南也從不參與。
他擔心自己忍不住衝回那個安寧的國度去,他更不在意特區新城那點改變。
沒有電腦沒有網絡,除了偶爾利用後勤指揮中心架設的小鍋蓋天線看球賽,白浩南所有的空閒時間都用來翻那本幾乎已經每頁都折角卷邊得要散架的《soccer IQ》,彷彿在這種極度無聊清苦的生活下,白浩南終於被迫開始看書,哪怕他只看這一本書。
於嘉理帶隊回到特區新城沒停留多久,留下一組人在這邊設立辦事處,就帶上李琳、小婉、牽牛他們回國了,很快派人給白浩南運送過來不少東西,除了從普通民用市場能夠買到的最好防彈背心、防碎片戰術墨鏡之類防護用品外,就是一疊關於英語學習的教材,特別是涵蓋了體育英語的專業辭典電子辭典之類,以她自己熟練掌握英語和日語的外語水平,在那小院短短的時間裡,當然能分辨這本專業體育方面的英文書雖然不復雜,但也不是普通英語專業能夠通讀的,必須瞭解很多專業術語。
可白浩南對教材不感冒,幾乎是用查單詞的方式一字一句的勉強閱讀,以前看起來好像天書一樣的字母,忽然語句貫通之後,能夠傳遞出讓自己疑惑不已或者恍然大悟的足球理論,這成了白浩南待在這片軍營中除了踢球,唯一的樂趣。
他不抽菸不喝酒,現在連女人都沒有,好像反而重新回到了體校那種最純粹喜歡足球的時代。
每天早上起來先帶着所有新兵和阿達在操場上跑步,上午多半有不少戰地會議,不光聽取過去二十四小時所有戰場上的情報,關於國內其他防線戰區的消息,前線傷亡戰備情況,所有後勤保障數據,白浩南都得坐在會議桌邊傾聽,哪怕他很少發表意見,但如同泥沼一般的鄰邦戰場幾乎每天都有各種強度不同的大小戰鬥,因爲哪怕別人打得疲乏了,這幾個營都會輪流派隊伍出去撩,就是要用政府軍和特區新城現在的後勤保障能力硬生生把這些反政府武裝拖垮,那個前主席所在的小鎮自然是騷擾的重點,白浩南的理論就是隻有騷擾得足夠疲憊了,別人纔沒有精力到特區這邊來搗亂。
翁萊少校已經是極力贊成了,用主動進攻維持戰場主動權,限制對方優勢的發揮,這幾乎是二戰後期、中東戰爭獲勝方屢見不鮮的做法,好像白浩南這樣大開大合就把局面拉扯到了他得心應手的模式,關鍵是還不插手干擾不搶功,多好!
中午吃過飯還有午睡,下午多半是操練新兵,利用部隊和周邊環境能找到的物件做健身器械,從溙國跟飼料一樣採購的大袋蛋白粉,雖然濃度不至於當初給球員們喝那麼快成糊糊了,但一直還是能持續給訓練營的新兵起碼每天一杯,再加上他來全面掌控了廚房的原材料搭配,反正據說從這邊訓練營出去的新兵補充到各個連隊,身體條件起碼都是比較結實有力的。
下午還雷打不動的一定會踢球,這時候就不愁沒人陪白浩南了,雖然小野被派回新城擔任足球隊的教練,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一茬茬來的新兵中總有對足球感興趣的,加上教官、參謀中間還頗有幾個喜歡的,雖然經常都需要找些沒踢過的新兵來湊人數,但每天肯定很多人都積極的想跟王老爺踢球,那操場邊始終圍滿了新兵也是一景,有時候連翁萊少校都會換上運動衣跟着瞎搞一陣。
這樣的晚上除了看書翻辭典還能幹嘛?
外面空曠得跟鬼墳地一樣的老首府城區平地,現在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阿達從來都不敢自己單獨到外面去,但所有人都知道,等戰亂平定以後,這裡一定會變成像特區新城那樣漂亮的地方。
幾乎每週粟米兒都會過來看望白浩南,因爲每天都有朝這邊運送物資的武裝車隊,她帶着衛隊過來還是比較安全的,兩人除了上上課胡天胡帝,當然就是從粟米兒興奮激動的表述中知道新城現在又變成什麼樣了。
於嘉理回國後一週左右就把完整的商業計劃書跟宣傳企劃書發送到這邊來,莊沉香也正式向中央政府以及社會各界宣佈了北部特區將興建一個獨一無二的翡翠交易中心,此言一出當然激起很多反應,對於佔據全國半壁江山的產業,有人諷刺,有人痛罵,更多人是好奇,畢竟特區這邊從來都不是產地,搞這個的目的在什麼?
不看好是主要的態度。
莊沉香自己是地區行政長官,搞這樣一個交易中心甚至不需要誰批准,但是她還是爲此專門前往了一次首都,帶着粟米兒一起的,先找到幾個經濟理論界的專家探討放風,拿到不少確切數據跟商業情報以後才拜見政府高官,各種部長甚至更高的領導人物,遞交整理成型的交易中心運作文件,強調能夠通過這個交易中心收取高額的翡翠玉石稅,其中大部分都將交給國家,特區只是收取手續運作費用跟小部分稅款,重點在於如果把目前絕大部分都被流失走私的散亂交易收攏來,將會產生每年國庫多少億美金的收入。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其實是於嘉理幫忙整理出來各種方案,更通過專家羅列出詳細數據的方案具有非常強烈的吸引力。
這對於每年國庫捉襟見肘的政府可以說是一拍即合,很快就通過了允許交易中心試行運作的計劃書,原本自己也可以開張的特區交易中心不過是全國無數翡翠產業中的普通一環,但得到中央政府的背書以後,雖然沒喊出全國最大的交易中心,但實際上已經開工建設的場地等待落成的時候,自然會給全行業震撼。
而且這麼做最大的用處還在於得到了國家級傳媒宣傳。
莊沉香最近一系列各種亮相早已經家喻戶曉,但站在政府機關的演講臺上闡述自己決定要搞這個交易中心的意義,頗有些悲天憫人的展現出一個女性政治家的情懷,希望能夠改變目前國內極爲窮困的現狀,改變每一塊翡翠背後都蘊含着血汗,那些拼死拼活的礦工卻得不到任何保障的現狀。
之前那個攝製組拍攝的影像資料早就被於嘉理在桂西國內編輯成短片,由莊沉香提交給國際組織,作爲那些教科文組織,人權組織最關心最來勁的火熱爆料,鋪天蓋地的在網絡上爆傳,在國內各邦之間的報刊雜誌、電視新聞、專題節目中宣傳!
到這個時候,“任何一塊翡翠,都可以帶到新特區,得到公平公正的交易拍賣,去新特區吧,請打這個電話……”這句廣告語開始出現在任何媒體中,印着好幾種文字的翡翠傳單更是被各種志願者帶到那些翡翠原產地,在貧民窟一樣的礦工生活區,偷挖者聚集的窩棚裡到處流傳。
因爲有人提出那些挖礦的窮人很多不識字,於嘉理甚至通過中國江浙某地強大的生產能力,製作了幾萬張音樂賀卡!
只不過打開那印着鈔票和翡翠圖片的賀卡,除了文字就會聽到那機械音的廣告語!
成本不過幾萬塊,卻把貼心展現到了極致。
任何人進入新特區以後,打電話給專門設置的翡翠辦公室,就會有武裝人員跟車輛來悄悄接走,只要評估翡翠是有價值的,就能先得到點預付定金,可以住在特區新城指定的酒店,有專人聯繫並解釋整個過程,直到交易完成拿錢走人,全程是絕對的保密,就像國內那些雙色球大獎的獲獎者一樣,不問來處不問身份,甚至部分還可以報銷路費。
這樣的宣傳肯定帶來的就是瘋狂!
從最初一口袋一口袋各種各樣成色不一的翡翠或者原石,到後來開始遮遮掩掩出現各種極品,還沒有完全建成的交易中心不得不立刻先運轉起來。
於嘉理已經從國內聯繫了一大批正規玉石商人開始加入自己的收購方。
這就是頭腦和資源的最佳結合,實際上流通當中的大多數資金並不是於嘉理掏出來的,可能國內任何一個省市級的珠寶商人都能掏出千萬級的資金,對於擁有深厚國內商業資源的於嘉理來說,每個省聯絡三五家珠寶商非常容易,對於大多數沒法直接跟原產地產生聯繫的珠寶商來說,這樣公平公開的安全交易場所簡直喜出望外,好些直接過來開分公司辦事處,這等於變相的帶動了新城的商業運轉,大量的資金開始進入特區新城,大量的商人開始在這裡出沒,這恐怕纔是莊沉香最急需的商業環境氛圍,而不是原來那個死氣沉沉,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的黃賭毒小鎮。
而且於嘉理還教了莊沉香一個資金週轉期的竅門,這麼多翡翠的交易,產生的資金量除掉給販賣者的,其他大部分本來要上繳政府,但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把這個交款賬期拖延成半年一結算,而且是下半年結算上半年,以此類推,也就永遠都有半年的款項在特區政府手裡,莊沉香就有了更多可以騰挪的空間。
這種國內大型商場超市常用的資金伎倆,簡直讓人歎服還有這種操作!
於是昔日那個亂糟糟的新城,有了錢有了規劃,也就有了一切,立刻以所有人肉眼可見的變化速度,日新月異的改變起來。
幾乎每次粟米兒拿來給白浩南展示的手機裡面,都能有完全不同的變化,雖然在白浩南眼裡,也就是從國內鄉鎮到地級市的改變,但在這個原本窮鄉僻壤,原本以毒品聞名的金三角區域來說,已經讓人非常驚歎,據說才半年不到,中央政府已經幾次過來視察,領導人更是嘉獎多多,特別是第一次上繳翡翠稅的時候。
和粟米兒的喜笑顏開不同,白浩南基本都是點頭笑笑不言語。
好像隨着那座特區新城在變化,白浩南的氣質也在變,倒不是說他的習性有什麼變化,主要是在一個所有人見面都恭恭敬敬稱呼老爺或者總指揮的軍營裡,白浩南可能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在沉澱。
彷彿進入一所量身定做的大學!
只有一本書可以看,還是英文版的,只有一種運動可以踢球,只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面對軍事地圖琢磨各種戰術,也只能面對一種人,軍人。
這樣的環境,白浩南以前肯定是無法忍受的,沒有夜場,沒有美女,沒有跑車和肆無忌憚的張揚,但現在卻覺得那一切真的恍若過眼雲煙,幾乎每天都能看見用裹屍袋送下來的陣亡士兵,每天都能看見後勤中心野戰醫院裡面慘叫的缺胳膊少腿傷員士兵,再看看那些滿臉稚氣或者充滿熱血的年輕人被訓練好了以後送上戰場,誰都會真切的面對生死這兩個字。
其實世間人恐怕有大半都從來沒對過,大部分的人都裝着不知道自己在幾十年以後必然會死去,而這一天說不定還隨時會提前到來,依舊渾渾噩噩的過着日子,裝聾作啞的欺騙自己。
這樣的大學,白浩南就這樣呆下來,三個月,半年,一年,接近二十個月才挪窩!
因爲誰都沒想到那些反政府武裝的絕望拼爭會到如此瘋狂的地步!
實在是自從那被稱爲“翡翠彩票”的廣告推廣深入人心,幾乎每個挖翡翠的人都聽說以後,無論各方怎麼阻擋,其實挖礦人心中傳承好多年的“找到好翡翠,改變我一生”的思路被徹底激活放大,不一定非得是碩大無比的翡翠才能賣錢,其實很多挖礦人的夢想也不過是十萬美元左右的收入,能夠一朝暴富然後回到家鄉買地造房娶老婆,逍遙自在的過上後半輩子就行了。
所以等到兩三個月以後,每多一筆好翡翠真的賣了錢平安的悄悄回到自己生活中,這種口碑效應就多一次傳播開來,到處都在傳說誰誰誰挖了好翡翠去了新特區,然後賣了錢已經回到家鄉發財的消息,幾乎所有參與這個產業的窮人們,都有了寄託希望的方向,想盡一切辦法找尋、藏匿甚至搶奪一塊好翡翠去新特區,這簡直成了最有可能改變命運的方式。
說到底,緬奠人不是懶,而是正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給他們的評價那樣,大部分國民都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命運問題,無法從貧困中擺脫。
翡翠彩票給了他們希望。
相應的反政府武裝各種收入肯定銳減!
同時連以前大量從他們手中採購翡翠的上家都在減少,因爲無論有多少中間商,最終買單的大部分還得是中國國內珠寶商和玩家,被層層加價的珠寶商一旦有了更爲透明的平臺,誰還會傻啦吧唧隔着不知道多少層轉手買冤枉貨啊?
就算能夠直接在礦區收購的大珠寶商,爲了在混亂中保持商業運作,也要付出很多周邊成本,現在完全不需要了。
所以反政府武裝跟各自治邦的收入不知不覺被腰斬掉!
這個蛋糕太大太嚇人,可找誰折騰?
傳說中的中國投資方根本就不露面也從來不到這戰亂之地來,只是放出誘餌自動吸引各路翡翠流向特區新城!
莊沉香更是國家權力在背後支撐保護,明面上可以擊垮這種現狀的,只有打敗特區聯軍,才能徹底破壞這種局面。
於嘉理終究還是個商人,在她看來一切利益都可以坐下來談,以爲這些反政府武裝也把翡翠交到這邊來交易,不才是皆大歡喜的選擇麼。
她不明白土匪的心態,那些不願意接受新事物,意識不到世界會不斷進化的土匪們,憤恨的就是別人改變搶了他們的生意。
也不清楚那些中間商面臨完全出局的結果有多麼痛恨新特區的秩序存在。
瘋了一樣的衝擊特區聯軍的防禦陣地!
前所未有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