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顯然不說髒話，怎麼可能引起爆炸，怎麼可能挑事兒，怎麼可能傳播得這麼厲害，怎麼可能讓這段話如此鏗鏘有力呢？
這真是語言的藝術。
白浩南誠懇的接受了批評，並且接受了領導關心，副市長甚至很清楚白浩南的脈絡：“不會有人來對號入座的，誰會傻得故意來湊上這個沒有指名道姓的指責？足球怪相本來就該抨擊，政府批評通常就像打在橡皮牆上，到處都避重就輕，陰奉陽違，輿論不會主動去得罪足球圈，確實需要有識之士來發表正確的聲音，那麼這些聲音就是要登得大雅之堂的，下次注意措辭，必要的話先送到我這邊看看，讓人幫你把把脈。”
所謂薑是老的辣，這都看出來白浩南那看似亂噴的話語是打了底稿的，白浩南只能嘿嘿嘿的說好。
副市長再提醒下他去參加那個培訓班，結業的時候市領導會到場，這次的言論時機和態度都表達得很好，除了髒話：“我知道，你想盡量吸引眼球，儘量擺出體育界的風格，但過猶不及，掌握火候是個沉澱出來的能力，不要把自己僅僅定位於一個教練，要有更加高遠的志向和眼光，江州市會全力支持你的。”
掛上電話，白浩南把沉甸甸的手機掂量下，周圍天高雲淡，確實蠻高遠的，不過他就只想當個教練啊，想想那天坐了一天的會議，都覺得不寒而慄。
陳素芬還以爲他不高興，過來接過電話：“怎麼？話說得很重？”
白浩南搖頭：“其實是表揚，就像於兒說的，很可能會順勢給我升官，我特麼什麼時候想當官了，我只想當個教練啊。”
陳素芬跟他就是一根藤上的兩隻瓜，說話都一個鼻孔出氣：“用的時候捧得高，過了甩進牢，我們不稀罕跟着摻和！”
男人想得肯定要深遠些，白浩南捨不得讓陳素芬琢磨這些，笑起來伸手摟她肩膀：“粵東客場不管勝負，完了我帶艾兒去桂西，過兩天再去江浙會合，隊伍就麻煩你照看下？”
陳素芬鄙視他：“你那個秘書已經說了你要參加什麼函授學習，她要全程跟着負責課程的，而且客場媒體負責工作也要忙起來，這下肯定也要跟着回孃家吧，我發現她別的事情沒腦子，涉及到你就靈光得很！”
白浩南心知肚明：“她父母可能出了點主意，畢竟我沒結婚他們覺得那就沒什麼不可以的，再說把這樣的姑娘託付給誰會放心呢，當然是我這樣的老實人咯！”
陳素芬氣得仰天大笑：“哈、哈、哈，你還是老實人了！”
最愛奚落老實人的白浩南訕笑。
這種表情的下場自然是在訓練場被飛了一把，現在連圍得水泄不通的外圍球迷和水吧裡面的球迷都能習慣這個保留節目了：“嘖嘖！狗頭又去吃豆腐，被陳教練打了！活該活該！”
“上回來打架的那幾個球員幸好沒有被陳教練看見，估計這直接能從圍欄飛出來吧！”
“這個婆娘還是看看就好，惹不起惹不起！”
周圍一片點頭稱是的應和聲，耙耳朵比例非常高的江州男人簡直覺得心有慼慼。
人家兩口子撒狗糧呢。
所以週四的時候，江州市優秀青年幹部培訓班開班時候，就是李琳通知帶着白浩南去了，依舊還是司機開那克萊斯勒。
着過去的四五天時間裡，關於白浩南的炮轟爆料持續發酵，但真的沒有任何人來應和，除了很多圈子裡麪人都在訕笑這王八蛋真特麼敢瞎說，真有地位的人都是不屑，甚至連國家隊的那幾個中場球員都沒反擊的興趣，傻子才理這種一門心思想博出位的傢伙，這年頭賺錢纔是王道。
純粹就是各大媒體和球迷之間愈演愈烈，當然也更期待白浩南接下來帶隊的猛料了。
白浩南準備了政治培訓材料，整整一本的足球簡報，前兩週全國甲級聯賽各隊的足球簡報，文字敘述所有比賽過程的那種，算是可以加深瞭解對所有甲級隊球員的印象，從坐在車上就開始看，這樣去坐一天都不難受。
李琳卻悄悄從後座拉過衣服包，打開準備了好一會兒才小聲：“我查了下……這種培訓班不要穿得太正式比較好，我給你準備了點衣服換了去？”
白浩南從簡報上擡頭看人不看衣服，李琳依舊是標準的深灰色套裙，只是今天多了條綠白相間的絲巾，挽起來的髮絲有些成熟幹練的氣質了，但都壓不住她純淨無暇的笑顏，還有現在一瞬不眨不讓開的倔強小眼神。
只這麼對看一下下，老司機白浩南卻敵不過輸陣，默默的低頭拿過衣服換了，這會兒又覺得司機有點礙事，啥都不好說。
李琳還敦促他把褲子鞋子都換了，老司機坐到後面去吧，秘書挨個兒把換下來的西裝、襯衫、長褲都裝回西裝袋，連皮鞋都收拾了有專用的袋子。
等抵達一個充滿政府氣息的學院大樓前下車，白浩南已經成了灰白格子襯衫外面罩着暗綠色工裝外套，下面收腿牛仔褲和運動鞋的休閒打扮，李琳先下來還幫他把襯衫領口整理下後襬，再拿上自己的文件夾跟着一起。
一直沉默無語的兩人走進這教學樓，白浩南才被提醒下：“白豆……今年該上小學了吧？”
李琳有點笑音：“嗯，劃片安排了，但我們不是有足球進校園的項目嘛，豆兒踢球是沒問題的，那就能報名去重點小學面試，家長都得去。”
白浩南真是充滿歉意：“辛苦你了。”
李琳理解成她一個人去：“你也要去啊，別人就是要看父母狀態，而且你現在的名氣，去了準行，豆兒其實很想你陪着他呢！”
白浩南默默點頭。
李琳就真高興：“重點小學有點距離，所以我在學車，爭取開學前拿到駕照，以後買個車車開着接送豆兒。”邊說還情不自禁的做出抓着文件夾充當方向盤的動作，白浩南差點沒忍住把這可愛的姑娘抱在懷裡。
以前他哪裡忍過，隨時都在撩啊。
所以這半天的課程，都有點心不在焉，看簡報都看不太進去，李琳倒全程認真做筆記，每次老師放PPT，她都先用手機拍照再記錄講解，手速還不錯。
當然，跟白浩南突然變成名人也有很大關係。
從報到開始，接待臺前面各種各樣的同期培訓生都會主動給他打招呼：“白教練，我是江州隊的球迷，我去看了比賽的，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
“白教練！能合個影麼，我的學生和同事都很喜歡你！”
“白教練，能幫我籤個名嘛，多籤幾個，我們醫院的醫生護士都很喜歡你，也喜歡……聽喬小姐的歌！”
白浩南笑着一一滿足，李琳就全程負責幫忙拍照，從來沒誰叫她一塊兒照，這傻姑娘也不想爲什麼，自豪極了，白浩南還得用眼神提醒她別蹲下來拍。
其他學員來自全市各行各業，主要集中在醫院、大學的青年專家老師比較多，私營企業老闆倒是比較少，這也符合於嘉理說的，基本都針對體制內，主要也就是走個規程，不可能莫名其妙的任命誰幹什麼，必須得有一系列的培訓課程資歷，從這些過程也能觀察考察人員，只不過白浩南這種就不是來被考察的，純屬鍍成色。
甚至還給他安排了個全班六十多人的文體委員頭銜，也對，說到文體有誰比得過他呢，還有個副手是歌舞團的副團長，挺漂亮的一位青年舞蹈家，很熱情的跟白浩南討論起她所屬的歌舞團可以跟江州俱樂部互動交流，甚至還問宗明體育場有沒有做歌舞類演出的思路，她的團可以全面支持，不收錢的，因爲他們本來就是國家單位，有大量公益和社會性質的表演任務需要完成。
一直沉浸在足球行業裡的白浩南懂了，他發現這樣的培訓班，其實帶着很大程度的社交用途，手裡都掌握着各種資源的社會中上層，在這樣的過程中相互交流磨合，哪裡是社會底層能觸及到的優勢。
感受到這裡，白浩南就有點笑了，真該帶着嘉桂來當秘書學習，只是她身份還是敏感，要是牽扯起來又是好多麻煩。
所以連老師課間都要客氣的找白浩南合個影之類，本來就不習慣在課堂上的白浩南如坐鍼氈，中午吃過飯，求着李琳幫他完成了請假函授手續，趁早跑掉，晚上全隊直飛粵東打客場。
陳素芬對他帥氣新潮的打扮很不滿，質問他又把自己搗鼓得人模狗樣幹什麼，白浩南沒敢把秘書供出來，李琳倒是上了航班就呼呼大睡，阿依難得沒跟艾兒一起走，所以這會兒小小蘿莉蜷在李琳身上睡得很香。
不過對所有大學生球員來說，打客場絕對是個新鮮事，甚至連孫鵬這樣剛進入一線主力隊的職業球員都體驗不多，除了周波這樣嫺熟的戴着眼罩睡覺，大多還是很激動的走來走去。
好像這種精力無限的狀況下，撩空姐真的是個喜聞樂見的事情。
還好白浩南老老實實的看簡報。
落地以後，快速穿過有媒體蹲守的大廳，劉浪已經安排好大巴車，直接連夜前往省會城市下面的一個縣級市。
甲級聯賽現在基本就集中在二線省會城市和發達地區的三四線城市裡，所以遠不如超級聯賽隊伍那麼方便。
但劉浪現在已經帶出來四五個隊務工作人員，提前到最後走，爲整支隊伍做好服務，所以他這個總經理更像是對外的業務經理，宋娜則負責主場和隊內所有管理事務，球隊打客場的時候，她就能緩口氣，還能梳理下俱樂部隊伍怎麼能在主場做到更好。
抵達酒店已經是半夜了，周波反而來了精神，熟門熟路的帶領大家去吃了養生夜宵，又許諾明天早上適應性晨訓之後，他請客吃早茶，年輕球員們才帶着各種新鮮感，在自己的第一個客場之旅入睡。
相比主場，客場到底有什麼不同呢？
菜鳥們還完全意識不到。
白浩南卻連夜跟劉浪他們開會，關於對方體育場的地形，進入撤出路線，明天週五去熱場熟悉場地同時，誰負責看哪個部分，更衣間、衛生間、飲料用水、訓練器材都在哪裡安排，這些細節全都要安排，而且不能疏漏。
這就好比是打仗來到了敵人的地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