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裡面啥也沒有,不該讓外人看的都在專門的科室裡,假如把門口那幾個字去掉,婦產科就和普通科室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門口排隊的都是女人,一個男的都看不見,就算有陪着一起來的,也都遠遠的等着。
洪濤並沒拉着金月直接進剛纔女醫生露頭的科室,而是站在樓道里盯着牆上的宣傳畫使勁兒看,一邊看還一邊摸下巴。熟悉他的人看到這個動作就會知道他正在動腦子,這是一個習慣性動作。
牆上是一幅無痛藥物人流的廣告,這玩意洪濤沒見過。當年都是手術刮啊,幾年不來,科學技術真是突飛猛進,這玩意都能吃藥了?還是無痛的。洪濤正在琢磨是不是該給金月試試新科技,做手術很難受,不管醫生醫術多高,那也是生生從內臟上扣下一塊肉,沒有不疼的。
“嘿,你看不看?快點進來,別在樓道里顯眼了,那麼多人看着你好看啊!”洪濤還沒琢磨明白這項新科技的原理到底靠譜不靠譜呢,那位老醫生又走了出來,她在屋裡等了半天,沒見到洪濤的影兒。
“方阿姨,外面那個無痛藥物的是不是高科技啊?真的不疼?”拉着已經快把腦袋塞進衣領裡的金月進了屋,洪濤還在糾結新技術呢。
“別信那個,能不疼嗎!就是當時稍微少一些痛苦,事後疼的時間更長。而且藥物不一定能成功,對身體還有很大副作用,一旦不成功,就還得做手術。你要覺得那個合適,要不這次試試新科技?”老醫生根本沒搭理金月,倒是先讓洪濤坐下,還撩起他的上衣,用聽診器在他胸腹上猛聽,一邊聽一邊和洪濤講述新技術的優劣。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的挺熱乎,可把一邊的金月看傻眼了。她就算長了三個腦袋,也想像不出來這種事兒她的濤哥哥還能替做,如果沒有醫生在場,她都有心抱着洪濤大腿痛哭了。這尼瑪得是多崇高的情操啊,濤哥萬歲!!!
“那還是別試了,一次就夠難受的,再來個二回,我估計做完了就得住院,還是按老規矩吧。”洪濤咧了咧嘴,把實踐新技術的心思壓了下去,別的東西自己都能和醫生討論討論誰的觀點正確,唯獨看病不敢。
“成了,沒什麼事兒,少抽點菸。先去繳費,然後拿着單子去驗尿,化驗科搬到二樓去了。”老醫生終於算是聽完了,把聽診器一收,開始開單子。
“這是又改革了?怎麼這麼麻煩啊!”洪濤覺得跑兩次太費事,試圖讓醫生給他走走後門。
“沒辦法,這是流程,誰來也沒用。去吧,又不遠,趕緊着,後面還有別人呢。哎,你別待着看啊,和他一起去,真是。”老醫生沒滿足洪濤的願望,站起身直接把洪濤推了出去,一轉頭髮現金月還在屋裡站着,臉一沉,說話就沒那麼客氣了。
“……還用我跟着?”金月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臊得滿臉通紅,一路小跑追上洪濤,小聲的詢問。
“你不跟着給誰化驗啊!他們就算是用美國科技,也不可能把我驗出懷孕了吧!”洪濤讓金月問得有點迷糊了,這種事還用問?
“你小點聲……剛纔醫生不是給你看的病嘛,我以爲你就能替我做了呢……”金月就差把腦袋扎洪濤懷裡了,樓道里這麼多人,他那個大嗓門一點不帶收斂的,這可真讓人難爲情啊。
“我說姑奶奶呀,你讓我說你啥好呢!咱能稍微有點醫學常識不?你濤哥哥是心疼你,怕你疼,但我沒長那玩意,懂不?不是我溜肩膀,但凡我能長一半兒,我就去幫你挨一刀。這事兒還就得你自己上,我只能在屋外給你喊喊口號啥的……”洪濤聽完金月的話,轉了半天眼珠才弄明白她的意思,氣得差點把繳費單子撕了。想什麼呢?這玩意有替別人做的嗎!
“……是不是特別疼……”金月現在纔算明白,剛纔醫生給洪濤那頓聽不是在檢查這個事兒,而是順便幫他檢查身體呢,合算這一刀還得挨在自己身上,臉立馬就白了。
“來,深呼吸,和自己說,長痛不如短痛,說十遍。現在咱先去驗尿,是不是還不一定呢,別哆嗦!”到底疼不疼,洪濤也沒捱過。不過每次陪別人女朋友來,看到她們從手術室出來時的樣子,答案應該是肯定的。不光做手術的時候疼,之後幾天也好受不了。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呢,疼不疼都得上啊。
化驗的結果別人一個小時才能拿,洪濤二十分鐘就拿出來了,和他事先預計的一樣,陽性!這下也別抱着啥僥倖心理了,接着回去找方主任準備挨刀前的工作吧。
“小濤哥……我怕……”在進入手術室的時候,金月真是一步三回頭被護士推進去的,手術還沒做呢,她臉上就已經淚水橫流了。
“這個真是你女朋友?我看你們倆歲數都差不多,幹嘛不留着呢,你現在後悔來來得及。”方主任並沒親自主刀,她的眼睛不成了,給金月做手術的是她給找的另外一位四十多歲的醫生,據說是技術一流。通過觀察洪濤和金月互相之間的表情和對話,方主任好像猜到了什麼。
“……方阿姨啊,我到真想她是我女朋友……可惜,還是別人的!您說我的命咋就那麼背呢,凡是我看上的不是跑了就是跟別人了,您這裡有沒有品貌全優、身高別低於一米六五的單身姑娘?”方主任的問題讓洪濤差點仰天長嘆,如果金月肚子裡的孩子是自己的,不管金叔叔同意不同意,也會保留下來的,何必來受這個罪呢。可這個問題問得太傷人了,一個又字,就能讀出自己這些年的血淚史啊。
“我看她挺依戀你的,真和你沒關係!那你們倆是什麼關係?”在哪兒都有八卦的生存空間,這時候方主任也不說她還有病人了,一雙老眼裡依舊還有明亮的光輝。
“發小,小時候我搬家走了,再見到她時她都快結婚了。可惜她找的人不太靠譜,喝酒、打人、外面亂搞一樣兒都不落。她家裡只有一個老父親,誰也幫不了她,您說我這麼善良的人能眼看着不管嗎?心善啊!”洪濤看在方主任給自己走後門的情分上,稍微滿足了一下她的八卦之心。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對待感情問題太草率,真該把你們放到軍隊裡來好好管束管束。”洪濤的這個回答娛樂性不高,內容也不具爆炸性,方主任眼睛裡的光芒瞬間就暗淡了下去,開始給洪濤上課了。
“啊……啊……”這時手術室裡傳來了幾聲女人的慘叫,一聽就是金月。
“別動!你一動碰到別處算誰的啊?現在知道疼了,當初舒服的時候幹嘛去了?”金月的慘叫聲還沒停呢,另一個女聲又響了起來,不過不是慘叫,而是高聲呵斥。
“您說這位技術真的好?不管技術好不好,人品都不如您。這話說的太傷人了,我還是別聽了吧,聽得我肚子裡直疼。”女醫生這句話不光說得金月沒了聲,連樓道里坐着的那些女患者都有了反應,有的在笑,有的在咧嘴。不管是啥表情,但有一個動作是整齊劃一的,齊刷刷的把目光拋向了洪濤,而且眼神都帶着強烈的鄙視。
洪濤來的次數是不少,但從來沒趕上過這麼多人,這也是他每次都來這個醫院的原因,人少啊。現在饒是他臉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找了一個藉口大步走出了婦產科的樓道。
“看你心疼的樣子,這個舒服的人保不齊就是你小子,哼,還蒙我!”方主任看着洪濤的背影,八卦之心又涌上來了,並且做出了新的判斷,嘴角也帶上了一絲鄙視。對於這種敢做不敢當的男人,沒一個女人會讚賞的。洪濤這次可是冤到家了,不光被別的病人鄙視了一頓,連方主任也對他有了看法。
不過這一切洪濤都不知道,那也就和沒有一樣,猜想別人的想法不是洪濤的習慣,愛怎麼想怎麼想,如果怕別人想他就不會來了。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前後也不到二十分鐘,但當金月從手術室裡走出來時,都快站不穩了,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捂着小肚子,臉色蒼白,臉上到底是汗水還是淚水都分不清了,頭髮一縷一縷的粘在額頭上,摸樣要多慘有多慘。
“以後我再也不來了……能回家了嗎?”見到洪濤之後的第一句話,就讓人聽着那麼心酸。原來那個開心果一樣的小姑娘死了,不是說年齡,而是經歷,她瞬間就好像長大了五歲。
“還回不去,得去病房觀察幾個小時,還要打幾針來收縮收縮宮口,否則會流血不止的。來吧,上來,我揹你去病房……上來啊,別管她們咋看,你還是不疼。”後面的流程洪濤連方主任都不用麻煩了,該幹嘛他早就辦好了手續。一手投提着一兜子藥,一手攙着金月往外走,看到她兩條腿都不敢挪地方,乾脆往地上一蹲,要啥臉啊,早就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