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小區。
一輛寶馬停下,一個女人急匆匆下車。
小區門口的保安還沒緩過神,那個女人已經如魅影般消失在夜色中。
誰也沒想到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走路那麼快,腳步那麼輕,就跟貓兒一樣,走路都不帶聲響的。
砰砰砰……!
兩分鐘之後,老闆娘出現在A棟六樓12號房門口。
她意識到自己擺了個大烏龍,今天必須找雲牧說清楚。在車上她就打過雲牧電話,對方關機。幸好老闆娘知道雲牧如今的住處,直接殺上門來了。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就不信這次小童工還能消失半年。
等了三十秒,房門之內毫無反應。
砰砰砰……!
老闆娘繼續敲門,裡面沒反應。
給袁澤和林浩打電話,那兩匹牲口都不知道雲牧去哪了。
在房門外愣神了半天,老闆娘啞然失笑,自己真是急過頭了,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像雲牧這種正值熱戀期的少年,此刻不在家裡,多半和柳芽在一起。
淡定下來之後,老闆娘撥通了柳芽的電話。
“喂……”
電話那頭柳芽聲音很憔悴,聽着像是生病了,又像剛剛哭過。
老闆娘還從沒見柳芽哭過,於是問道:“丫頭,怎麼啦,不舒服?”
“有一點。”柳芽聲音輕飄飄的,彷彿走神了。
老闆娘終於進入正題:“雲牧跟你在一起吧?”
“你別跟我提起他!”
柳芽聲音驟然高了數十分貝,直接掛斷了電話。
老闆娘呆了呆,這什麼情況啊?
一想到還沒把事情弄清楚,老闆娘又撥打過去,耳邊傳來一個相當欠艹的提示:“對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戶已關機……”
老闆娘這次真的呆了,那對小男女,今天到底想鬧哪樣啊?
⊙v⊙*⊙v⊙分手這種事情很詭異,在剛分手的那一小段時間內人們往往不會來不及悲傷,要麼腦子發空,要麼感覺其實這也沒什麼。直到從這種狀態中脫離出來後,進入另一種狀態。在新的狀態下,人們會感覺不習慣,突然發現生活中少了一個人。而後感到惶恐,因爲你不再屬於她,她也不再屬於你。
於是,終於有時間去悲傷了。
雲牧完整經歷了這個過程,發懵了N個鐘頭,又和神仙姐姐談論了半天。結果是悲情的,神仙姐姐那套理論完全無法打動他,那種宋明時期的女人觀念更讓他無語了。於是他放棄了跟神仙姐姐交流,準備靠自己把問題想明白。
事實上他完全沒想明白,反而想起了柳芽。
思念這種東西也很詭異,你認真去想的時候往往想不起來,往往在你不經意的時候,突然就冒了出來,讓人措手不及。
白裙飄飄的姑娘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裡。從前想起這些,雲牧會偷着樂,揹着神仙姐姐傻笑一陣。而今想起這些,他感覺自己快扛不住了。
在這種時候,思念如鈍器般切割着他,心如刀絞。但是他沒有辦法,已經分開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憑着回憶去想念。
這種情況就像一首老歌裡唱的那樣:“你知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一顆一顆流成熱淚……”
雲牧感覺度曰如年,恰好夢魘世界的時間比例爲一比十,痛苦立刻暴增了十倍。數着時間一秒一秒流過,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在想,這樣活着不如死掉算了。
也許這就是爲什麼有的人會選擇殉情自殺。
死了就不用去想了,也不用再承擔痛苦。
最終,雲牧從夢魘世界逃離。
回到現實中,他再一次覺得地球真好,一秒就是一秒,不用擴散十倍。
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單純了,即使地球上沒有十倍時間的加持,他的曰子依然不好過。柳芽的影子,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雲牧縮在牆角,雙手抱住膝蓋。
這樣的情況只持續了兩秒,他彷彿觸電一樣,整個彈地而起。
在雲牧的生命裡,一共有過三次龜縮牆角的經歷。第一次印象已經非常模糊,那時候雲牧五歲,父母吵着吵着忽然打了起來,當時雲牧不知所措,蜷縮在牆角不住發抖。第二次發生在雲牧小學即將畢業的時候,一週內參加了兩次葬禮,後來一個人在牆角蹲了很久。第三次,他眼睜睜看着外婆在病牀上斷了氣,當時雲牧瞳仁失焦,不住後退,最後軟倒在牆角。
都說事不過三,雲牧發過誓,再也不要有第四次龜縮牆角的經歷。
他跌跌撞撞走過去躺在牀上,閉上眼矇頭大睡。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從成爲夢魘師之後,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意義地睡過。每天都在忙碌,每天都在思考,身體上倒是不累,而心理上卻有種說不出的疲憊。
今天,他只想睡一覺。
也許一覺醒來,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忘光了。
就像從前一樣。
遺憾的是,他不僅沒睡着,反而越來越焦躁。
這種焦躁的表現形式和得了狂躁症的人差不多,很容易做出瘋狂到不可理喻的事情。雲牧在牀上來了個倒立,倒立之後他突然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倒立,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覺得自己是個傻逼,或許別的人也會認爲他是個傻逼,可沒幾個人真正去理解他的感受。
現在的他還沒有意識到一個最最重要的關鍵點:普通人都活在一個世界裡,而他活在兩個世界裡。
看起來這似乎很牛逼,如果理智地去分析一下,不難發現其實這樣的人也很苦逼。夢魘師,這個職業疑似擁有超能力,擁有這種能力的代價就是擁有了不能說的秘密。同時擁有了一種能力就要履行一種責任,雲牧目前的責任似乎就是泡妞升級。而恰恰現實生活中多了一個柳芽,他無法接受自己泡妞升級的同時去跟柳芽談戀愛。這件事對他來說太殘忍,對柳芽來說太不公平。
與此同時還衍生出一個問題,夢境中的一切太過離奇,那儼然是一個擁有無限可能的世界。見識了這個世界之後,雲牧的世界觀已經發生了轉變。在這個世界裡,他是一個拼命升級求生存的人,運氣好的話也許會成爲類似神仙的存在。他越來越不明白,像自己“這種人”,是不是應該繼續和地球上的女人談情說愛。
在夢境和現實中穿梭,遊離於兩個世界,他快要精神分裂。
今天和柳芽分手,原本稱得上理智。雲牧喜歡明刀明槍做事情,沒有了柳芽,他再也不用藏着掖着,再也不用愧疚,再也不會在未來發生類似出軌的事情對柳芽造成更大的傷害。只是他沒想到,這種還算比較負責任的行爲,最終還是傷害了兩個人。
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也許他能夠想出妥善的處理方法。可並不是什麼事都有足夠的時間去處理,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意外事故降臨到自己頭上。一如他不知道自己睡個午覺會從小護士嘴裡得知真相,一如他不知道和柳芽逛街會邂逅淚流滿面的夏雪純。
世間有人年少成名,有人年少致富,卻極少有人年少老成。書裡那些年少老成的傢伙,往往是虛構出來的重生者……閱歷這個東西,只能靠時間去積累,無法一蹴而就。雲牧缺乏足夠的閱歷,註定了要品嚐苦果,這是年輕的代價。
值得慶幸,天生的射手擁有奧運精神,無論遇到多麼不堪的情況,他總會想辦法解決,而不是立刻被擊倒。此時此刻,努力將複雜的問題簡單化之後,擺在他面前的問題只剩下一個:睡着,只要睡着了就不用想了。
解決這個問題就容易多了,雲牧直奔樓下超市,買了一箱啤酒。
回家之後這貨淡定了,甚至有點期待。很多小說中擁有浪子情懷的男人,往往會喝光八瓶啤酒醉倒在馬路上。雲牧覺得自己雖然沒醉倒在馬路上,但醉倒在臥室裡也不錯,起碼體驗了一回浪子情懷。
事實上不用八瓶,兩瓶啤酒下去,他已經醉得找不着北了。
事情也終於按照他預期的情況進行,當啤酒瓶在地上滾動一圈後,雲牧睡着了。
這一次,他沒有做夢,也沒有進入夢魘世界,進入了深度睡眠狀態。
通常情況下,能夠進入深度睡眠狀態的人,醒來後都會精神抖擻,氣色頗佳。這樣的睡眠,一兩個小時就足夠了。
蒼天有眼,雲牧這次成功睡了兩個鐘頭。
本來他還將繼續睡下去,門外隱隱約約傳來敲門聲。
也許是門外那個人也具有奧運精神,這樣的敲門聲持續了很久。
砰砰砰……!
連續不斷的噪音,雲牧從深度睡眠狀態轉移到淺度睡眠狀態。
砰砰砰……!
終於,雲牧醒了。
砰砰砰……!
聽着這敲門聲,睜開眼的雲牧很是茫然,狗曰的,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把門敲得這麼響?.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