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裡，我看到九色神鹿騰雲駕霧，看到衆多仙人御劍飛行，看到芝參遍地，聞到靈藥飄香……”
“那是一處秘境，是仙人們生活的世界，是一片仙道宗門的秘土。”
“在那裡，連空氣都是香甜的，吸上一口，一股飄飄欲仙的感覺油然而生。那個瞬間，我感覺自己年輕了好幾歲……”
老人沉浸在對過往的懷念中不能自拔，空洞的眼神似乎已經帶着他的靈魂回到了過去。
而我，也對老人講出的往事感到驚詫不已，總算是明白了他先前爲什麼會提到仙緣。
要知道仙凡有別，能在不經意間步入一座仙山，那是何等的幸事，但是他卻偏偏遇到了。
這一刻我屏氣凝神，期待着老人進一步的講述。
“很快，就有仙人發現了我。最初，他們還以爲有外敵入侵，剎那間警報長鳴，萬劍飛舞，看起來就像是九天銀河在天上淌過，好不壯觀。”
“好在很快就有人察覺到了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引導那劍瀑落下，不然單單那股殺氣就能將我撕碎。”
“到後來，被他們盤查後，我才知道，原來這處秘境是有着防護大陣守護的，不但可以將秘境隱藏到與我們生存的空間重疊的另一處空間內，更是具備相當的防護能力。”
“最關鍵的是，這個陣法當天一直都處於開啓狀態。而我，就那樣走進來了……”
“有多位實力強大的仙人先後查看過陣法，發現的確沒有出現過任何異常，一個個都感覺詫異不已。”
“最後，有更高層次的仙人首領接見了我，斷言必是我的仙緣到了纔會如此。”
“他決定將我留下，讓我在這秘境內幫做些打雜的活，同時還傳了一些簡單的功法口訣給我。”
“仙人有言，如果我能將那功法修習會的話，就會讓我永遠留在仙山，並傳我真正的仙術。”
“從那天開始，我在那地方一共待了十年！可是任憑我如何努力，就是學不會那套在他們眼中分明連入門都算不上的簡單功法。”
“我請教過很多人，他們都曾熱心地教過我，卻始終沒有任何改變。”
“到最後就連那仙人首領都親自過問了我的事，結果他無奈的宣佈，我的體質根本不適合修仙。”
“我似乎除了運氣好些外，自身體質、根骨等都屬於廢材中的廢材，別說是修仙了，就連世俗中的先天境界都不可能達到。”
“仙人說，我的身體似乎與天地靈氣絕緣，就像那些不能蓄水的沙子一樣，不管有多少靈體入體，最終都會盡數散去。”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人生就此黯淡。回去後，我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小屋裡很久很久纔想明白一件事，一件非常簡單的事。”
老人輕抿了口香茗，笑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這一刻，他好似重新回到了當初那個了悟生命真諦的時刻，將人生中最後一絲執念也徹底放下了。
“在那一刻我真的悟了，明白這就是我的命，得認！”他說。
“雖然不少仙人都知道了我的狀況，可他們並沒有嫌棄我，也沒有趕我走，而是任憑我像先前那般在仙山生活。”
“可是我自己就是感覺彆扭。如果說之前還有希望的話，我尚感覺生活處處都是希望，心中對未來充滿了憧憬，似乎自己很快就可以成爲飛天遁地的仙人。”
“但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多餘的人，跟整個秘境世界都格格不入。”
“終於，有一天我徹底下了決心，從當年我意外踏入的那個地方悄然離開，正如我十年前來時那般。”
“我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沒有跟什麼人告別，但是我知道，以那些仙人的手段，必然是知曉我的離開的。”
“那天我離開得出奇順利，那防護法陣就像是再一次感知不到我一樣，任憑我平安的離開了。”
“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看着我，並做了這一切。沒有送別，卻勝似送別，如果這也算送別的話！”
說至此處，老人眸間突然流下幾縷濁淚，他也沒有擦拭，而是任憑它們劃過臉頰，沿着下巴滴落……
“我就像是一個孤獨的幽靈，悄悄地來，又悄悄地去。”
“對仙山上的仙人來說，我只是一個過客。對我自己來說，我也只是在一個錯誤的地方生活了十年而已。”
“我以爲自己的仙緣到此就徹底結束了，然而後面經歷的事情告訴我並沒有……”
“那天，當大荒的夜風再一次吹到我臉上的時候，我才恍然發現自己到了外界。”
“其實，我知道自己早就出來了。只不過巨大的失落下整個人就像是行屍走肉般，在大荒中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好久……”
“那種一下子擁有了全世界，卻又突然失去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當我清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迷路了，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
“其實大荒又哪裡有什麼路？腳往哪裡走，哪裡就是路！”
“其實大荒又怎麼會迷路？處處都是路，又處處沒有路！”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發現前方荒原上似乎躺着一個人……”
“通過他身上穿的衣服，我知道他是一個仙人，因爲這身衣服我已經看了十年，正是那仙山秘境中仙人們的日常穿着。”
“他看起來年歲並不大，但是身上到處都是傷，顯然先前經歷過異常慘烈的鬥法。”
“當他被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
“看着他冰冷的屍體，我一下子就釋然了。”
“原來，高高在上的仙人也是會死的。”
“原來，仙人死的時候與我們這些普通人並沒什麼不一樣。”
“畢竟曾經跟那仙山也算有緣，我想辦法在他死去的地方挖了個坑，將他就地掩埋。”
“我覺得，他能堅持跑到這個地方纔嚥氣，也算是跟這個地方有緣了，墳緣，或者……來生緣吧！”
“但是我留下了一件物品，那是他至死都抱在懷中的一面古鏡……”